▲王丹凤

这件往事堪称我的人生奇遇之一，与前不久去世的著名演员王丹凤有关，现在写出来与大家分享。

那年我在华东师大求学。要欢度国庆了。学生会 “大学生之家”拟请当红电影明星王丹凤——那时 《小燕子》满校园飘响，如果能邀请到王丹凤来校与大家一起国庆联欢，那就太好了。 “大学生之家”决定由我写邀请信，因为其中唯有我是中文系的。我当下满脑嗡嗡响，说来惭愧，长这么大还从未写过信，没机会写，现在一下子要给名人而且是大红大紫的电影明星写信，我真怕因没写好这封信，请不来大明星，辜负全校几千师生的心愿。我把自己关在文史楼北向的小教室里，冥思苦想，在信中极尽溢美恳切之词，可谓字字敬仰虔诚。信寄出后，我如坐针毡地等待回复。天遂人愿，王丹凤回复应邀。为庆祝首函告捷，我特地买了方块鹅牌咖啡与大家同饮。

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该怎么去接大明星呢？上世纪五十年代，不要说私家车，就是偌大一所部属名校也只有一辆黑色道奇轿车，是供孟宪承校长、党委书记兼副校长常溪萍及苏联专家使用的。孟校长及苏联专家不常用，常书记也常骑一辆老坦克上下班。为了接王丹凤，我们壮着胆子冒昧请示党委书记，没想到他一口支持说： “就用我的车，不能怠慢人家大明星，不用顾虑。”大家闻言兴高采烈。由于邀请信是我写的，自然我也参与接待，我因此喜出望外，暗地里也满足了虚荣心：竟然有机会坐上高级轿车了！汽车轻轻滑行在南京西路上，我靠着柔软的椅背，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近距离面对万千影迷心中的偶像，年轻的心雀跃不已。

然而毕竟是首次与名人面对面，紧张中事先的一切设想全都没派上用场。我启口第一句竟然不是感谢、欢迎之类，而是显摆似地说这封信就是我写的。王丹凤大眼闪亮，微笑说： “真的？写得很好，写得太客气了，谢谢。”我这才醒悟冒失了，但她并不在意，爽直地说： “我不泡茶招待了，现在就走吧，免得大家久等了。”这哪有我想象中的明星架子啊？

果然聚集在第一餐厅的同学早就望眼欲穿了，等到王丹凤登上由饭桌临时搭建的平台时，人们便潮水般围拢过来。王丹凤轻盈移步到麦克风前，轻敲话筒，微欠身体，嗓音清脆地说： “同学们，你们是未来的人类灵魂工程师，能够得到你们的邀请，我感到万分荣幸，谢谢谢谢！”又深深一鞠躬，下面一片掌声。接下来自然应邀唱 《小燕子》。这是我首次近在咫尺聆听名家歌喉。起初她一人独唱，继之女生随声合唱，不久便成了混声大合唱。国庆联欢气氛热烈，略施粉黛的王丹凤唱得满脸绯红，把 《小燕子》连唱了三遍。随后有人提议王丹凤跟大家跳交谊舞——自陈毅市长下令开禁后，国庆必舞起翩翩——但交谊舞一开，万难收场，而王丹凤的时间很紧，她还要赶往下一所大学。

然而群情高涨，从正门出不去了。于是急中生智：攀爬后窗出去。先在窗下搁上饭桌，由我搀扶王丹凤手臂，协助她跨越窗槛，我一边搀扶一边频频致歉：“太难为您了！太说不过去了！”她小心翼翼跨越窗槛，一边大度地对我说：“没关系的，都怪我们跟群众接触太少，就当一次演剧吧！”作为学校国庆联欢会贵宾的明星王丹凤，就这样爬窗离开了会场，离开了华东师大。这在古今中外的演出活动中，恐怕是难得一见的吧。

作者：吴钟麟

编辑：王秋童

责任编辑：舒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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