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鹏《墨荷》
■陈家琪
林逸鹏先生是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负责教学部的工作,于是就请了各地许多不同专业的老师去给研究生上课。我也有机会去了两次,其间与林先生多有接触,而且参观了他和杨培江先生的一次“双个展”,题为“各造其极”。
走进金陵美术馆,立即就会感受到“各造其极”这四个字的精当。
我们看到的是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画展;一个在左面,一个在右面,一个恬静、飘逸、笔墨细腻,一个粗狂、夸张、色彩斑斓。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吗?杨培江先生我不认识,今年秋天去汕头大学讲学时准备拜访一下;拜访的目的不在说画,而在看人,我是想看看这位画起画来如此奔放的画家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有这种好奇,是因为林逸鹏先生的画作与他这个人全然不同。看他的画,你完全想象不出画出这等好画的人的相貌、性格、经历、为人,想象不出这该是一个怎样精细的人,才能达到对美、对情如此入迷的地步。生活中的林先生却是如此的直率、坦荡,说起话来对自己的政治观点、生活观念毫不隐晦,而且直来直往,让你在错愕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但他的画作却隐秘到悄然无声的境界。一共就这么五、六组画作,包括彩荷、墨荷、热带雨林故事、云南印象、云南写生等。看这些画,我能想象得出他静静地看,静静地想,然后在那里画,退后几步再慢慢端详,所有这一切,完全与眼前这个心系家国命运、总想大声疾呼,而且在课堂上就那么随意处置作业,看起来马马虎虎、大不咧咧,丝毫不在意规定、范式的人联系起来。
我还是更喜欢他的墨荷,可能属于他早期的作品,越往后,风格、品味就越有所改变,但那种安谧的气质却总笼罩在那里,就是“热带雨林的故事”中画“大鸟”,也依然不过是“鸟”,多了几分可爱;哪怕画作中的“大鸟”都张开了大嘴,也并不让人感到可怕。他拒斥着一切让人可能有所错愕的色彩与线条,尽管生活中的他真的让人错愕不已。于是我想到生活与创作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这句话。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我们原来总是想从作品中去认识作者,以为“愤怒出诗人”,人生越苦难,作品就越感人;人是受了各种磨难,实在无法发泄了,才有了这种那样感人的作品。
其实真的不是这样。就是“愤怒的诗人”,也要待愤怒过后才写得出诗。
看林逸鹏、杨培江“双个展”时,我脑子中就闪现出这样一个想法:从两人不同的画风看:也许“愤怒的”是杨培江,“诗人”却是林逸鹏;尽管在生活中也许恰恰相反。当然,最多也只能是“也许”而已。我喜欢他的墨荷,无非是更静谧,更恬淡,从而也就更有韵味。就那样用墨画几根茎,沌几团墨,却是如此地传神,不能不让人站在那里要多看一会儿,多感受感受,一切想说的话,都只能留待以后。
我看过多次中国美院许江教授的“东方葵”,他想用那种挺立与残破画出这一代人的经历;林先生的“墨荷”其实也是这一代人在风暴过后残留下来的东西。所以那种独特的感受是与莫奈、梵高他们的睡莲与向日葵大不相同的。
问题是我们总得有人静下心来慢慢去想这些问题,把生活中的烦恼与不安远远抛在脑后——好在生活与创作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