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时期的毛泽东与秘书胡乔木

危险真的降临了！

新华社播发胡乔木撰写的社论《破车不能再开》后，蒋介石得知毛泽东仍在陕北。他立即派出一个监听技术小组，带着美国产的电台测向仪来到延安，结果发现王家湾一带有电台群。于是，蒋介石给胡宗南下了一道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围追捕杀。胡宗南也下了狠心：“就是牺牲两个师也要捕捉中共首脑！”

王家湾是一个小村庄，紧贴着半山坡，只有十几户人家。贫农王老汉腾出了自家的两间半窑洞，毛泽东夫妇、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和胡乔木等就一起住了进来。这个一进两开的“套窑”又旧又破又黑，里面还放着老乡腌制酸咸菜的缸，屋子里四处弥漫着浓烈的酸味。毛泽东住在左边一间，土炕上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他日夜就在上面办公。周恩来、陆定一和胡乔木三个人就挤在迎门过道的这间窑洞，三个人同睡在一张土炕上。任弼时带着儿子住在右边这间半截窑的小土炕上，进出都要弯着腰从洞口爬进去。因为狭小，平时说话即使声音不大也都能互相听见。在这里，大家一起喝榆叶掺面做的糊糊，啃榆叶窝窝头，生活艰苦可想而知。胡乔木写文章的时候，就只好找来一块小木板垫在膝盖上面，或趴在土炕上写，或伏在锅灶上写。

1947年6月7日，国民党整编第二十九军军长刘戡率四个半旅从西边和南边向王家湾扑来。“三支队”危在旦夕，立即紧急动员组织转移。但向哪个方向转移呢？是往东？还是往西？对此，毛泽东和任弼时发生了激烈的争论，而且两个人的嗓门都很大。

胡乔木回忆说：“弼时同志提出：我军主力远在陇东作战，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能调兵来掩护中央；敌军四个半旅两三万人，而我们中央警备团只有四个半连，才两百多人；敌人从西边来，如果我们向西走，万一和敌人相遇怎么办？除了刘戡军，西边还有马鸿逵的八个骑兵团，向西回旋余地小，有被敌人包围的危险；越往西，人烟越少，粮食也越困难。因此，他认为，往东走比较安全，万不得已时还可以东渡黄河。”

应该说，任弼时的担心和考虑不是没有道理。但毛泽东一听到“过黄河”，就很生气，甚至发了火。把蒋介石两个“拳头”紧紧拖住，是保证刘邓大军千里挺进中原的重大战略。而中央毛、周、任三位书记留在陕北，刘、朱两位书记另成立中央工作委员会，先过黄河去晋察冀解放区，这是中央书记处已经开会决定的。如今见敌人在屁股后面追，就吵吵着要过黄河，胸有成竹的毛泽东怎能不生气？

他说：“过黄河，我们迟早要过的，现在不是时候。现在向东是绝路，因为敌人早已算好了的，就是要我们落入陷阱。”毛泽东解释说：我们不能向东转移，敌人就是想要把我们向东面赶，妄图在东面的大川设下圈套，把我们赶进去，然后前后夹击消灭我们，消灭不了就把我们赶过黄河，我们不能上当。现在我们向西移，向靖边城内的马鸿逵部靠拢。胡宗南打算利用马鸿逵的部队配合刘戡合击我们，但马军听不听胡宗南的指挥还很难说。我们避开刘戡，利用马鸿逵的地方主义，走一段沙漠路。胡宗南想让我们向东走，我们偏偏往西行。天下的路多得很，他走他的大川，我走我的沙漠，谁消灭谁，咱们走着瞧！中央机关的安全，不用担心。这点队伍算什么，再大的队伍我也能指挥。

毛泽东和任弼时差不多争论了一天。“三支队”打前站的已经向东出发走了，大队人马正原地待命。雷声隆隆，眼看着就要下雨。敌人离王家湾越来越近了。这时周恩来出面打了圆场，提出先向北走一段，然后再向西北转移。

毛泽东平静地笑着对周恩来说：“不要急，不要慌，我要看到敌人才走呢！”

任弼时急了，对毛泽东说：“你别的意见我们都照办，就是这个意见不能办，你得听支队的安排，马上走！”

剑走偏锋的毛泽东不紧不慢地说：“敌人着急消灭我，我不着急。要走，你们先走，我看到敌人再走也不迟。”说着，毛泽东点着一支烟，走出窑洞，眺望远方。

最后经过商量，双方妥协，毛泽东同意委派副参谋长汪东兴带领一个加强排替毛泽东留下来等候敌人，并对敌人进行了有力的还击。

这时，天已经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电闪雷鸣中大雨如注。山高坡陡，雨大路滑，毛泽东率领“三支队”出发了，离开了安安静静住了53天的王家湾。路上，一个个浑身淋得透湿，一头驼电台的骡子滚下山摔死了。

毛泽东的决策果然令敌人扑了一个空。刘戡立即掉头上山向北追去。这次惊险的战斗经历给全支队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提高了对毛泽东游击战争的认识，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地提高了。

胡乔木回忆说：“6月9日，‘三支队’到达小河，刚要做饭、架电台，敌机就来低空盘旋，骑兵侦察员也来报告，敌人越来越近了。队伍出村不久，天又下起雨来。夜里，只见左边山沟里和山头上，敌人燃起了一堆一堆的大火，连敌军的人喊马叫都听得清清楚楚。尽管敌人离得这么近，但是陕北地形之险、地区之大，正如毛主席所说：‘隔了一个山，就像隔了一个世界哩。’敌人没有群众，如同瞎子、聋子，在山上、山下瞎碰乱撞。‘三支队’有老乡做向导，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走过，于6月10日晨到达天赐湾宿营。不料，敌人紧追不舍，也向天赐湾逼近，和‘三支队’只隔一个山头，隐隐传来机枪声。情况十分紧张，各大队紧急动员，干部、战士纷纷表示决心，要以自己的生命保卫党中央。除一部电台坚持工作外，全部人员整装待发。雨过天晴，烈日当空，人们在一条狭窄的光秃秃的小山沟里暴晒，闷热无比。这时候，最要紧的是了解敌情，连毛主席身边的内卫排也派出去侦察了。毛主席临危不惧，地图摊在面前，仔细分析敌情。他说：‘敌人向山上来，我们立刻就走。敌人顺沟过去，我们就住下。我估计，敌人并没有发现我们，因此十二点钟以后可能要退。’果然，下午侦察小组纷纷回来报告，敌人在东南方没有发现我一兵一卒，便不再继续西进，通过尖山一带顺沟向保安方向去了。人们惊叹毛主席神机妙算，成功地唱了一出‘空城计’。后来，毛主席指着地图介绍其中之奥妙：‘我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处于胡宗南和马鸿逵防线的接合部。胡马勾心斗角，矛盾很深，各人都想保存实力，削弱对方，所以他们谁也不想来，让我们钻了空子。’”

6月17日，毛泽东率领“三支队”返回小河村。在这里，毛泽东开始了为期46天的紧张工作。

6月30日夜，刘邓大军七个纵队13万人在鲁西南、郓城等长达150公里的地段乘120余只木船强渡黄河，揭开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战略进攻的序幕。消息传来，中共中央所在地的小河村一下子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作者：丁晓平
编辑：朱自奋
责任编辑：张裕

来源：本文摘自《中共中央第一支笔：胡乔木在毛泽东邓小平身边的日子》，丁晓平著，人民出版社2019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