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海——地中海人类史》上、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2018年7月，定价168元

【导读】：李克强总理在上午两会答记者问上回答，中美关系不会影响中欧关系。地中海周围有11个欧洲国家（6个亚洲国家、5个非洲国家），包括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希腊等。去年习主席曾访问西班牙，今年中欧双边关系还将进一步夯实。地中海的蔚蓝意蕴深远，古希腊人通过地中海将希腊文化传遍欧洲，古罗马将地中海变成“我们的海”，实现经济的统一，进而实现了文化融合，近代后，各大国均在此有称霸的或长或短的辉煌史，对新时代探索国际秩序颇有借鉴意义。

英国剑桥大学地中海史教授大卫·阿布拉菲亚所撰《伟大的海——地中海人类史》详尽叙述了地中海历史的变迁，与他的同胞罗杰·克劳利所写的《1453：君士坦丁堡之战》《海洋宇宙》《财富之城》有异曲同工之妙。该书也获得2018年最佳出版书籍。讲堂今编摘其上下册中的第五部分——“第五地中海”以作分享。愿中欧相伴共进，也我们了解更真实的欧洲。

墨索里尼可笑的野心：恢复古罗马地中海帝国

墨索里尼

随着第五地中海的到来。地中海成为交通大动脉，商品、军舰、移民以及其他旅客都从大西洋经地中海到达印度洋。地中海周边陆地生产力下降，以及巨额贸易开启，使商人对地中海的兴趣逐渐下降。

尽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地中海上大部分海军行动发生于地中海东部和亚得里亚海，在分崩离析的奥斯曼帝国和哈布斯堡家族所占有的海域内，但在1918年至1939年，整个地中海都成了对抗的舞台。处于地中海霸权争夺战核心位置的是贝尼托·墨索里尼的野心。他对地中海的态度摇摆不定。有些时候，他梦想着意大利王国能伸展到“大洋”，为意大利带来“阳光下的地盘”；在其他一些时候，他将注意力集中于地中海本身：他说，意大利是“一座深入地中海的岛屿”。

意大利的野心得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签订的和平协定的饲育。入侵阿尔巴尼亚，继续镇压利比亚起义，这些都证明，意大利要建立一个地中海帝国并不只是夸夸其谈，但是在许多观察家眼中，墨索里尼是一个半喜剧形象，从他那凸起的下巴中喷出一大堆关于复兴“我们的海”的长篇大论。法西斯主义欲取代大英帝国野心的更多证据出现了，法西斯民兵——绿衫军和蓝衫军（他们自然彼此攻讦）——在埃及创立，而亚历山大的意大利社区内还有大量黑衫军。

后来，在1936年，意大利人积极帮助佛朗哥将军领导的长枪党军队在西班牙作战。墨索里尼没有对西班牙大陆提出主权要求，但海岛就另当别论了。意大利人在马略卡岛登陆，他们以同情共产党为罪名，处决了三千名马略卡人。

丘吉尔：轻取意大利，大英帝国再现“我们的海”

丘吉尔

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一战时任海军大臣，并且是当时强硬的反土耳其派。他认为战胜奥斯曼帝国不仅将确保英国在地中海的利益，还将保障英国在印度洋的利益——在印度洋，波斯正在成为重要的石油生产国。二战一开始，法国速败，但是地中海的法国海军实力并未受损。

英国在地中海的首要问题是法国，而非意大利。在与意大利人打起来之前，英国海军有必要弄明白自己与法国舰队的关系。海军上将达尔朗被证明是法国利益的誓死捍卫者。英国人向达尔朗提供了多种选择，比如将其舰队并入英国舰队。达尔朗的观点是，他们是法国人，他们永远是法国人。1940年7月3日，进攻开始，法军舰艇遭重创，英国为此付出了政治代价：与维希政府仅存的外交关系破裂。如今，希特勒可以看到，北非的法国海军和陆军及法属叙利亚由仍旧誓死效忠维希政权的人领导。法国人认为自己已经退出战争。

所以英国人在地中海的下一轮冲突是同意大利人的对决。1940年11月，英国人从“卓越号”航母甲板上发动的空袭击穿了意大利人最强大的军舰“利托里奥号”，并击沉了“加富尔号”战列舰。这一快速轻松的胜利打消了意大利人寻求海上决战的念头，更重要的是，它使人确信，即便是有限的空中力量也能战胜骄傲的敌军舰队。

1943年底，盟军在意大利首次尝试获取立足点，之后，盟军将一路战斗至亚平宁半岛的其他地区；意大利政局因墨索里尼的逃跑和他默许北部建立纳粹控制下的“意大利社会共和国”而变得复杂化。不久之后，人们开始考虑德国战败后的地中海未来。主要争议问题包括巴勒斯坦、南斯拉夫和希腊。1944年10月，丘吉尔在莫斯科时，向斯大林表明了英国立场：英国“必须成为地中海的领袖国家”。斯大林理解这一主张，并同情英国在德国干涉其跨地中海航线时所面临的困境；他甚至向丘吉尔保证，他不会在意大利搞破坏。这是因为，斯大林主要关心的是，让英国默认苏联在斯拉夫欧洲，包括塞尔维亚在内的统治地位。对苏联人而言，重申他们是地中海强国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美国地中海前哨战略失败，斯大林利用以色列踏足地中海

斯大林

同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样，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对德国的胜利也让地中海动荡不安。

希腊从内战中诞生出亲西方的政府后，塞浦路斯的喧嚣更甚，其号召与希腊统一的运动再次开启。正是因为希腊站在西方一边，以及土耳其没有卷入战争，在20世纪40年代后期，美国才开始将地中海视为对抗苏联扩张势力的新斗争的前哨。斯大林的现实主义态度使他没有支持共产党在希腊的起义，但他积极探求通过达达尼尔海峡自由出入地中海的方法。在伦敦和华盛顿，对地中海沿岸建立苏维埃同盟国家的担心依旧存在，因为南斯拉夫的游击队领导人铁托在战争的最后阶段打出了正确的牌，甚至开始赢得英国的支持。此外，意大利人已经失去了扎达尔、科托尔的海军基地和他们在战争中垂涎的达尔马提亚的大片地区，而阿尔巴尼亚在经历了第一次意大利人占领以及之后德国人占领的痛苦之后，已在受教于巴黎的共产党领导人恩维尔.霍查的领导下重获独立，霍查毫不妥协的姿态使他的国家陷入更深重的孤立。

美国国防部长詹姆斯·福莱斯特对于使用地中海充当对抗苏联的前哨的理念非常着迷，他也对巴勒斯坦，其实是对犹太人十分着迷，他认为，美国在地中海的利益会因美国那些逼迫杜鲁门总统去支持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国的人而受到致命伤害。在他看来，这会招致其他国家，如阿拉伯国家的不满，如果美国想要在地中海建立海军基地，阿拉伯人的配合至关重要。形势也很明朗，斯大林正在利用巴勒斯坦来实现他的个人目的，首先鼓励暴乱，接着在1948年5月，和美国争着承认以色列国，以色列很快从苏联的卫星国捷克斯洛伐克获得了武器补给。围绕这些问题的不同意见另总统大为光火，他于1949年向福莱斯特发难；之后不久，沮丧的福莱斯特便自行了结了生命。

埃及总统纳赛尔的战略转变，导致英法的地中海势力终结

“埃及硬汉”伽玛尔·阿卜杜尔·纳赛尔

埃及新领导人伽玛尔·阿卜杜尔·纳赛尔开始向阿拉伯世界展示自己的这样一种形象：他会重塑阿拉伯国家的自尊心。尽管纳赛尔于1954年支持与以色列进行秘密对话，但双方互不信任，对恢复与以色列关系的犹豫尝试演变成了相互敌视。1954年，英国和法国同意从运河区撤军，而且他们应该不会对1956年7月纳赛尔在亚历山大城的讲话——宣布运河国有化——感到太过惊讶；也许最困扰他们的是纳赛尔在抨击殖民列强时的强硬语气。英国首相安东尼·艾登认定，他面对的是“尼罗河上的希特勒”。这些恐惧背后隐藏着其他东西，全球性的担心：当美国不再为修建阿斯旺大坝提供援助时——人们认为大坝能为埃及带来繁荣——纳赛尔转向了苏联。

所以，事情的结果是丢人的惨败，向全世界昭示了英国和法国的势力在地中海范围的终结。

苏联进入地中海政治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斯大林答应，意大利和希腊将留在西方世界，1952年希腊和土耳其都被纳入三年前美国、英国和法国建立的新同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这是一个错误的名字，因为意大利也是其中一员。

意大利：欧共体早期最贫穷的国家，但提供了地中海发展空间

20世纪50年代，法国逐渐从地中海向外张望。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欧洲的重心如今比以往更清楚地集中于北欧：1957年欧洲经济共同体（EEC）的建立不仅被视为促进经济合作的利器，更被看作防止法德间发生新冲突的手段。意大利的加入给了欧洲经济共同体向地中海发展的空间，但这种空间不应该被过分夸大：意大利之所以有资格加入共同体，凭借的是米兰和都灵这些游离于地中海之外的工业城市，在欧洲经济共同体的第一个十五年，意大利是共同体中最贫穷的国家，其贫困的南部文化落后、农业衰退、工业化程度低。

1970年代，中国进入地中海，与马耳他建交并投资了码头改造

2017年中国和马耳他建交45周年庆典上，全国政协副主席马飚和卓嘉鹰大使为纪念信封揭幕

英国也面临其地中海各附庸国强烈的独立要求。随着英国人逐渐减少在地中海的出现频率，到1964年，独立运动最终获得胜利。但马耳他在此后的十年仍然奉伊丽莎白女王为国家首脑，并继续留在英联邦内。继任的马耳他政府对遗留问题头痛不已，因为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开发利用不再有英国舰队出没的大海港。海岛的不结盟地位意味着苏联舰队无法从马耳他获得多少利益。但随着与苏联的关系恶化到意识形态方面的论战，中国人开始看到了机会。渺小的马耳他和庞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式建立了外交关系，中国人投资了对马耳他干涸码头的改造工程。另外，截至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一直享有使用阿尔巴尼亚海上军事设施的权利，阿尔巴尼亚是中国亲密的欧洲盟友，现在，他乐意拒绝向莫斯科提供设施。

20世纪后期：美食开路，穆斯林新移民通过地中海融入全球文化

热那亚风味酱汁面条

20世纪后期是地中海移民的大时代之一。和这些移民一起到来的是他们的烹饪：20世纪70年代，比萨饼在伦敦风行，且英国的希腊餐馆有了塞浦路斯风味。不足为奇的是，南意大利的食物在意大利移民中占据着主导地位：20世纪70年代之前，热那亚酱汁面条这一热那亚烹饪法的卓越创造在意大利之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利古里亚之外，鲜为人知。但北部欧洲对地中海食物的第一波热情出现在20世纪50年代，当时伊丽莎白.戴维的《地中海食物》问世了。到2000年，富含鱼、橄榄油和蔬菜的地中海饮食远比主要基于猪肉和从猪肉中提取猪油的传统北欧饮食更健康的理念已生根发芽。这些饮食变化的意义远不只尝鲜猎奇：随着地中海饮食的日益全球化，旧的民族认同被动摇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地中海已经成为所有人的文化财产。但远距离的人口迁移仍旧可造成巨大的政治和社会影响。新的非地中海人口暂时或永久地定居于地中海上的城市，或在乡村充当廉价劳动力。在2000年前后到达地中海的大量非洲、亚洲移民只是想借地中海踏上欧洲土地，之后向北前往法国、德国或英格兰，当然意大利的大城市也具有吸引力；但终究是那些加入欧盟的地中海国家站在应对不断膨胀的移入人口的前线。

这些新移民的一个重要特点是穆斯林占主导地位，这引发了有关建立清真寺的争论。与之相对的是移民的旧现实：随着西欧生活水平的提高，地位低下的服务性工作落在了移民身上，他们可以在酒店找到类似清理房间的女服务员、侍者或保洁员的工作，或者成为修建这些酒店的建筑工。二战后地中海经济领域中的旅游业经历了空前的繁荣，带来了就业机会。

旅游、时尚与高端品味，末代地中海的全球文化新定位

大众旅游业最早出现在地中海，如今它每年都会吸引2.3亿游客。数百万来自欧洲北部、美国、日本的民众为寻求阳光或文化，或兼而有之，会临时性地迁至地中海。这种南迁造成了严重的环境后果，使有限的淡水和能源供给面临巨大的需求压力（尤其是在塞浦路斯），并用毫无设计、单调乏味的白色混凝土建筑群取代了海滨美景（尤其是在西班牙）。

真正的变革随飞机的广泛使用而到来。廉价、安全、快捷的航空旅游时代到来了。20世纪50年代的汤姆森度假公司开通了飞往马略卡岛的航班，它将成为大量空中旅行的首个目的地。否则，前往马略卡岛的旅途将慢得令人生厌，需要先坐火车、船、火车，然后换乘另一趟火车（西班牙宽轨），最后再坐船。

那些到地中海度假的人乐于展示，他们从西班牙或意大利回来后皮肤变成了深棕色。到1947年，一些法文的小册子在宣传蔚蓝海岸旅游时，强调的一直是海滩的乐趣。深棕色的皮肤成了富有和健康的标志，苍白色的皮肤现在与肺痨与办公室雇员相关联。了不起的鉴赏家可可·香奈儿（Coco.Chanel）在20世纪20年代决定按照自己在漫游地中海晒黑之后的形象设计服装，为以后各时代的女性树立了榜样。但这种对古铜色的追求也导致了道德观念的变化。女性（及男性）对身体的暴露越来越多。

在21世纪的世界经济中，一个完整的地中海具有重要的地方意义，而非全球意义。地中海不再是不同文明的交汇之地，也不再是紧密经济联系网络的发源地。无论在何种意义上，在这个大地中海内，世界都围绕着伟大的海而转。地中海尽管曾多次把三块大陆连在一起，现在却成了分隔它们的边界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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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俊 选编自《伟大的海》）

作者：【英】 大卫·阿布拉菲亚

编辑：周俊超

责编：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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