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那么地飞快流逝，眼看我画完了足足十二年的生肖月历。人，究竟还是老了，九十二岁的人再挺也挺不到哪里去了。”2016年岁末，著名画家黄永玉在新一年的生肖画前言中写道。

从2006年到2017年的12年间，黄永玉在每年新春到来之前都以生肖为题材画12张画，加上扉页和封面，自行刊印一本挂历，既是对新年的一种祝福，也是给朋友们的一份礼物。这些作品有的令人捧腹、有的令人沉思，尽显“黄氏幽默”风格。集纳其12年来创作的168幅生肖画的“十二个十二个月———黄永玉生肖画展”自1月19日起至2月12日在国家博物馆展出。

18日下午，93岁高龄的黄永玉现身国博，为展览揭幕。“画也一般，就是有点想入非非，有点趣味罢了。”老人如是评价这些作品。

被问及是否会继续以月历的形式创作生肖画，黄永玉说：“人问我以后还画不画生肖月历？　回答曰：不画了!　因为上天不可能再给我整整画得完一圈生肖的十二年时间，万一画到一半或不到一半，我和月历都断了气，岂不是十分没意思？”

每年的生肖画中都饱含思考

黄永玉与生肖画颇有缘分。1980年，中国邮政发行了由其设计的首轮生肖猴票，至今仍是集邮界的神话，艺术价值无与伦比，市场价位也直线蹿升。12年之后，他再次与中国邮政合作，又有了中国邮政第二轮猴票。2006年，中国邮政希望黄先生设计狗年生肖票，无奈他设计的“狗撒尿”造型未获理解，他也不愿意屈就修改。正是这一年，黄永玉一气画了12张一系列的生肖狗，并开启了12年不曾间断的挂历创作。

即便是每年一度的“例行公事”，这“十二个十二个月”不是随便画的，每年的生肖画中都饱含了他的思考———他在　《2014年，甲午马序言》中写道：“今年又是甲午，听起来让人心跳。想起一百二十年前的甲午之战，满清败在日本手里；七十七年前卢沟桥那一仗开始打了八年，日本人算是承认输了。其实他几时真正承认败过？　承认有罪？　承认对不起中国死难人民？　由于天性，他们根本学不起德国民族承认罪过的勇敢精神；加上狭隘的眼光和气量，更看不到今天的中国是什么样的中国!”

黄永玉生肖画的构思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成语，如刚开始画狗年，基本上都用的成语———狗嘴里长不出象牙、画虎不成反类犬等。可是，到了接下来的猪年，基本就找不出什么成语了，他便用擅长的讽刺法画了　《牛猪》：“大跃进时报载北京西郊某科研单位培养出一动物新品种，系猪牛杂交而成，取名牛猪，身大如牛，外貌似猪，满山乱跑，不用喂饲，终日以青草为主食，性情活泼善良，适于大量繁殖推广，可惜这消息之后没有下文，遗憾，遗憾。”

十二生肖中，他最喜欢和最拿手的是猴，因为“跟猴子开玩笑的材料到处都是”。他在猴年生肖挂历的序言中说：“猴子跟人关系密切，所以常被作为玩笑对象。牠捂嘴巴，蒙眼睛，堵耳朵的民间雕塑和绘画形象流传东南亚一带，用来当作孔夫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教喻，后来我在印度好像也见过这类古代雕刻，就觉得不尽然全是孔夫子的意思了……所以，我重新恭请几位猴大哥出来做些不同的动作，欢歌我们今天现代文明的新时代和新气派。”

满肚子故事展现“黄氏幽默”

“他真的想得出来”———人们经常会这样感叹这位可爱的老头所特有的鬼才。黄永玉有着满肚子的故事，其中既有岁月的积累，也有平时的搜集和打听，他的记忆力是惊人的。

他也经常以“借用”的方式来避开对生肖形象的直接表达，比如类型上的借用，画蜗牛，题“都像蜗牛这种搞法，咱们地产商就难混了”；还有关联上的借用，在龙年以“龙生九子”为立意，9幅都没有龙的形象出现，却以讽刺的手法表现了与“龙的传人”的关系。

这种关联有时也表现在具体事件之上，往往是黄永玉怀旧的表达。比如他在虎年画了一位红衣绿裤、乐呵呵抱着小虎的女孩，题：“四十年代，莆田县一小学，春天老师带学生春游，至郊外，学生在山洞谷抱一小虎出来，并说洞里还有，吓得老师吹哨集合赶忙回家，幸母老虎没有回来……”

“黄氏幽默”的生肖画，画面与题语相得益彰，往往令人拍案叫绝———

他画“嫁狗随狗”，画一打着领带的蹲着的狗，左侧站立一盛装但不露脸的新娘；画一肥猪，“人自己减肥却怕我瘦”；画月亮前的捣药的兔子，“月亮上造假药最保险”……

如此种种，皆以讽刺而幽默的方式表达他的情感。“黄氏幽默”是带刺的，有时显得有些辛辣刻薄，但又富有智慧。在以生肖串联起的艺术生涯中，处处显示出黄永玉对艺术创作的态度———“画画是一件开心的事情。画生肖是有趣的，做能够画生肖的画家是幸福的。”

如今，黄永玉依然坚持写小说，他笑言：“现在才写到17岁，最怕写不完，写不完就可惜了。”每天上午，老人如小学生般伏在桌前用钢笔一笔笔写，有时半夜三更想起一句精彩的，便赶紧起床记下来。“首先你要自己得意，你不得意，别人看起来就讨厌了。我还是挺喜欢的。”

(本报北京1月23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