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怀疑，是不是恶作剧？昨天，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著名华裔物理学家张首晟于12月1日突然离世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引发科学界的震惊和痛惜。尽管消息很快被证实，但大家仍不敢相信，一颗举世瞩目的科学巨星，就这样陨落了。

确实，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

今年6月，他的团队开发出一个人工智能程序，用两天时间学会了区分不同原子，他说还想在人类其他的伟大发现上试试；

10月底，他亮相上海滴水湖畔举行的世界顶尖科学家论坛，颇为自豪地表示：“我是上海人。”

热情、直率、有号召力，在学术上天赋过人，待人如沐春风，是张首晟留给所有人的印象，“他的离去是科学界的一大损失。”他们痛心而无奈地说。

“感谢大家对首晟的悼念和缅怀，这是给我和孩子们的最大安慰。我和孩子们会坚强起来，使首晟在天堂不担忧。”接到大家的关心后，张首晟的妻子余晓帆这样回应。

离诺贝尔奖最近的华人科学家之一

在昨天国内知名科学公众号“赛先生”推出的张首晟纪念专稿评论区，北京大学讲习教授饶毅以主编身份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这是我们几年前为首晟可能获得诺奖准备的稿件，我们以为最容易预计的是他的诺奖，绝对没有预料到成为哀悼……”

2014年，根据论文引用率给出的诺贝尔奖预测名单，让“张首晟”的名字首次进入公众视野。张首晟是谁？他提出了量子自旋霍尔效应与拓扑绝缘体的理论与实验研究，一年后得到验证。此后每年诺贝尔奖颁奖前，他的名字就会被人提及。其导师、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曾表示：“他（张首晟）得诺奖只是时间问题。”

去年，张首晟与合作者又发表了一篇足以改写物理学教科书的论文——世界物理学界探寻了近八十年的“天使粒子”（手性马约拉纳费米子）被找到了。“天使粒子”改变了基础物理中有正必有反的理论，也改变了人们一直认知的正反对立的世界观。

张首晟在物理学界的“大牛”地位毋庸置疑：复旦大学物理系教授施郁说，他为全人类做出了贡献；与他有过多次合作的上海交通大学物理学教授贾金峰直言，“他的贡献是诺奖级的”。

尽管人们总是遗憾张首晟距离诺奖只有一步之遥，但他本人或已心满意足，因为他拿到了最看重的“狄拉克奖”和“富兰克林奖”。他曾多次表示，狄拉克和富兰克林是他的偶像，前者让他将量子力学与相对论统一起来，后者指引他成为一个“跨界”人才。

他靠哲学和艺术引领科学发现

张首晟出生在上海，他在家中的阁楼中度过了一段隐秘的快乐时光。在这里，他如饥似渴地啃着一部部“大部头”书籍，其中就有《西方哲学史》《西方艺术概论》。他曾说：“对我而言，真正的启蒙教育不是科学，而是艺术和哲学。”

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丁洪总是被好友张首晟的洞察力所惊讶。他回忆说，首晟原先从事的是高温超导领域研究，曾在学术界提出过一个理论，用来解释高温超导的机理。在一次学术会议上，他曾就自己所提出的理论向197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菲利普.W.安德森求教，安德森的回答是“太天真了”。

不久之后，张首晟就决定放弃高温超导。他说，在这个领域中“没有好的问题”，而非“没有好的答案”。在他看来，相对于获得好的答案，能够问出一个好的问题更加重要。于是，他转而研究拓扑绝缘体，并成为这一领域的开创者之一。

哲学是张首晟培养洞察力的“养分”。在发现量子自旋霍尔效应之前，他就对磁场对铁原子的吸引很感兴趣；而发现“天使粒子”的契机在于，意大利理论物理学家马约拉纳提出的一个有关哲学命题的假设：世界上会不会存在一种粒子没有反粒子，或者它就是自己的反粒子？

“人类所有的知识中，哪一类最容易获得共识？显然不是经济学、法学、政治学或化学，甚至也不是物理学，而是数学。”在三个月前上海的一场讲座中，张首晟巧妙地将比特币和数学联系起来，令人耳目一新。他提醒人们，如果想要把握这个时代的脉搏，那么所有人都应该去看一看物理学、数学和哲学书籍，在这个尺度上，它能够给予人们关于未来的最基本的想象图景。

他是连接所有人的那根枢纽

今年比特币大跌确实让张首晟遇到了一点困难，丁洪说，“去年他是全美国比特币做得最好的人，但今年形势急转而下。”而且，奖金高达300万美元的科学突破奖今年颁给了拓扑绝缘体领域的两位科学家，却把张首晟给漏了。

“可是，这也不至于严重到会使他去自杀。”丁洪说，朋友们从未听说过张首晟有心疾，也从未在与他的相处中感受到丝毫抑郁的气息。施郁也感到不可思议：“上个月我见到他时，他还笑得很灿烂呢。”

对贾金峰来说，张首晟的离去不仅意味科研合作的中断，好几个产业项目也将因此而受影响。“他是那种很有号召力的人，他提出想法，有很多人帮他一起做实验，我们合作发表过很多文章，还申请了基金，准备做更多科学研究。”

“他脸上永远是温暖的笑容、说话温文尔雅，笑起来却很爽朗，他就是能够把很复杂的理论转化成简单的道理，所以他有很强的能力说服实验物理学家与他一同开展合作研究。”达闼科技联合创始人汪兵说，2017年，张首晟对他们提出的云端机器人技术构架给予了很高评价，当时世界上还没有人提出这样的想法，他的支持给了汪兵很多信心。 

人缘好、没架子、待人热情周到，他就像一根枢纽把周围的许多人聚到一起。也正因如此，当他匆匆与这个世界告别时，被他照耀过的人才会这么不知所措。

作者：记者沈湫莎 许琦敏 姜澎
编辑：顾军
责任编辑：樊丽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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