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乱世的大时代背景被稀释了，史诗被讲成了爱与执的个人情感故事。图为《太平轮·彼岸》剧照。 （片方供图）

■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电影剪辑有什么功能？今年初上映的《一代宗师》3D版，王家卫靠不同镜头的取舍、排列，从海量素材中剪出新影片、新视角，可见何处“下刀”大有讲究。为经典影片《唐人街》和《毕业生》操刀的剪辑师奥斯汀这样比喻：“就像魔术师利用斗篷的抖动来分散观众的注意力以掩盖自己的把戏一样，剪辑师运用银幕运动的戏法来蒙住观众的双眼，使他们难以发现电影拍摄中的诸多问题。”听起来，颇有化腐朽为神奇、妙手回春的味道。

当投资4亿元的《太平轮》在去年底只收获不到2亿元票房，片方是坐立难安的。今年4月，徐克加盟乐视，第一个动作就是重新剪辑《太平轮》下集。片方意图明显，希冀素有“技术控”之称的徐克，能跳出上集的叙事，赋予下半部新的灵与肉。但《太平轮·彼岸》上映7天，票房刚刚过4000万元，被寄予厚望的“剪刀手”似乎失去了魔法。

上集基调既定，下集只能戴镣铐舞蹈

不同于完整影片，徐克此番一出山，面前就有一艘半沉的“太平轮”。如果说上集推出时，观众还会为大历史、大导演、大阵容而买单，那么当半年前的观影人群集体亮低分时，下集早已未战先输。

来看看吴宇森制定的大基调是什么？前些天，吴导在微博中发了一张自己与鸽子的合影，说它是“合作最多次的演员”。而在《太平轮》中，负责产生美学光晕的不只有鸽子，还有无穷尽的芒草和风铃。在关于台湾的段落中，总有一人高的芒草在风中翻卷成浪飒飒作响。那种油画般的质感，再一次提醒观众，导演正在专心为这部史诗片营造一种浪漫爱情基调。如同长泽雅美对金城武说的，“把生命献给战争，不如献给爱情”，在三段黏腻情感的浸泡下，《太平轮》所背靠的那个意味深长的时代被稀释了，故事叙述的目的也变得暧昧了。史诗被讲成爱与执的个人情感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中有不同阶层、不同立场罢了。身份的复杂性只能增添故事讲法，并未丰富和扩展“天地玄黄多歧路”的1949年所该有的意涵。

徐克再牛，他不能无中生有捏造出吴宇森缺失的镜头，也必须把上半集已开头的故事续得周全。因此，一旦吴宇森从一开始把《太平轮》拍成浮生乱世中的凄美爱情，并且用3对情感有2对走向光明结尾的少数派叙事，来取代千余人仅36人生还的多数派事实，半路接单的徐克只能戴着镣铐舞蹈。

徐克友情上阵，片方押注30年快意恩仇

既然大势不可逆，片方何故大费周章搬出徐克？一种揣测是，因在拍摄过程中被查出患有癌症，吴宇森在医院里治疗、修养了很长时间，而那段经历也让导演变得越发感性。搬出徐老怪，有几分希望力挽狂澜的寄托。

但其实，不论其他，单是吴宇森和徐克两个名字被摆到一起，30年的快意恩仇就是话题。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香港电影新浪潮风生水起之时，吴宇森却是颇不得志的，多亏1986年加盟好友徐克的电影工作室，他才迎来人生转折点。一部《英雄本色》从此奠定吴氏暴力美学风格。但该片的巨大成功竟也成为两人分道扬镳的导火索。由于在《英雄本色》续集里嫌隙渐生，两人在拍完《喋血双雄》后一拍两散，多年不相往来。

缓和出现在2010年，第67届威尼斯电影节上，徐克执导的《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入围主竞赛单元，吴宇森监制的《剑雨》进入展映单元而他本人获得终身成就奖。颁奖仪式上，吴宇森的忠实拥趸、该届电影节评委会主席昆汀·塔伦蒂诺安排徐克担任颁奖嘉宾。一时间，3位大师风云际会热情相拥，吴徐二人那“一抱泯恩仇”终成经典时刻。打那以后，吴宇森和徐克的关系渐有重修旧好的意思。去年3月，吴导演甚至提出两人可能继续合作拍摄类似《英雄本色》这样的电影。

如果一部电影从叙事走向上也无力回天，那么押注一段大众喜闻乐见的个人情仇，倒也不失为一种营销手段。只可惜，内容终究是王，半年前的积重难返，这艘船到底是要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