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的电影人生，也是香港电影史的一道缩影。在她所处的时代，夏梦在电影事业上的成就与取舍不仅蕴涵了她对自己电影梦的执着，也深嵌着她一生的爱国情怀。(资料照片)

昨天凌晨，一代传奇影星夏梦去世，享年83岁。

都说春梦了无痕，夏梦却有痕。世人周知她芳华常在———西施的现代化身是她，“东方奥黛丽·赫本”是她，“上帝的杰作”本是曹禺作品　《日出》　里张乔治恭维爱慕陈白露的台词，后来也成了夏梦实至名归的美誉。

但夏梦的美，岂止在外表。与她合作　《投奔怒海》　的许鞍华导演说：“夏梦的智慧比她的美貌更出众。”她留给电影史的，也岂止于银幕，香港编剧、制片人文隽说：“夏梦的电影人生，也是香港电影史的一道缩影。在她所处的时代，夏梦在电影事业上的成就与取舍不仅蕴涵了她对自己电影梦的执着，还深嵌着她一生的爱国情怀。”

她的事业，始于容颜，发轫于实力

夏梦原名杨濛，出生在上海的艺术之家，14岁后随父母移居香港。父母皆票友，于是从小在传统文化里耳濡目染的夏梦，不但擅程派，还写得一手好字与好文。更与彼时多数女性不同的是，她还爱电影爱读书，最喜莎士比亚，以至于后来加入香港长城影业要取艺名，无论名家抑或她自己，不约而同想到的都是“夏梦”，取义　《仲夏夜之梦》。

1951年，夏梦刚18岁，就要在《禁婚记》　里演少妇。她忐忑地自比为“幼稚园小朋友”，不想却摘得当年香港的票房冠军，一炮而红。按上海电影家协会副主席石川的说法，夏梦是“传统士大夫眼中的理想女性化身，又是承载着三四十年代文人家国梦想的梦中情人”。导演李翰祥则说她是“中国电影有史以来最漂亮的女演员”。彼时，夏梦与石慧、陈思思并称“长城三公主”，美得大气端丽。

《禁婚记》　广获赞誉，夏梦在随后不到4年时间，又陆续和严俊合演了《娘惹》　《门》，与韩非合作　《白日梦》《孽海花》，与平凡搭档　《一家春》　《绝代佳人》　《花花世界》，同傅奇和韦伟也先后有　《欢喜冤家》　《都会交响曲》《姊妹曲》　出炉。4年11部作品里，有讽刺喜剧，也有严肃的社会剧；有时装剧，也有古装剧；有正面角色，亦有负面角色。文隽说：“她在表演创作中，习惯于在实践中体验生活，让自己与角色相互融合。”在主演　《白日梦》时，夏梦饰演百货店售货女郎。为演来真切，她走进港九各大小百货店，学得一套包东西、开发票及应付客人的手法。有时她在体验生活时，影迷们闻讯赶来，将百货店一时堵得水泄不通。演现代题材，她“师从”民间，接拍越剧片，她专门从香港回上海越剧院拜师学戏。数月的唱、念、做、打下苦功，《金枝玉叶》　里的夏梦长袖飞舞；《三看御妹刘金定》　里，她身姿袅娜；到了　《烽火姻缘》，她化作英姿飒爽的杨门女将佘赛花，倾倒无数票友级观众。

事实上，夏梦的美与才绝不限于台前。1970年代末，她转到幕后，用自己的大半生积蓄开创青鸟影业公司，制作了　《投奔怒海》　《似水流年》　两部新浪潮主义电影。前者是由许鞍华导演的关于越南战争的题材，也是刘德华的银幕初亮相；后者记录华侨归乡的淡淡忧伤，有着她对吾心归处是故乡的深刻认同。

难怪文隽会发此感慨：“夏梦的演艺事业，始于容颜，发轫于实力，完满于品性。”

她有眷念，感怀上海，充满爱国之情

2014年，夏梦曾短暂回到过上海，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她似乎留下不少传说。在上海电影资料馆，夏梦与秦怡、王文娟齐齐回望“年少时的梦”。那一晚，能容纳百人的艺术影厅里座无虚席，连通道都挤满了人。不仅是观众，叶辛、吴思远、曹景行、佟瑞欣等许多文化名人也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化身影迷，谈谈旧电影、聊聊当年情。夏梦还去了淮海路上的三联书店，那里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把她的画册摆放在橱窗醒目位置。有耄耋影迷颤颤巍巍地排队良久，只为得到夏梦一笔签名。

人们都道，世间对她魂牵梦萦的痴迷者众，殊不知，夏梦自己却对家乡、对祖国有一生的眷念。

1959年国庆节前夕，因怀孕生子，夏梦已随丈夫远赴加拿大，但于祖国的牵记，任凭千山万水都不曾泯然于心。她撰文思念祖国。

去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夏梦获华语电影终身成就奖。在特别录制的短视频中，她以上海话“大家好”开场，“上海是我出生的地方，电影是我一生的梦想，有了这两样的我感到幸福”。她以此感怀出生地上海，为自己一圆电影的终极梦想。

夏梦梦已归。但电影资料馆里的老胶片，放映在银幕上的她，如其艺名一般，让人置身梦境，也如她的原名，杨柳依依，飞絮蒙蒙，留予世间一笔诗情画意。

■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