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

陈 益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捧读上海文艺出版社2021年7月出版的陈益长篇小说《戏言》，掩卷感叹，好看耐读。

写四家村人的乡土故事，我想，必定有陈益故乡渠县老家的影子。陈益运笔如神，把四家村的来龙去脉、人情世故写得有声有色。小说开篇就把读者引入传奇境界：不到一岁的蒋家小孙子爱国被山里的豹子叼走，全村人巡山找了多日而不得，正一筹莫展之际，蒋爱国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这包袱甩得太早，我以为这里面有啥人神交集的故事，可是没有，陈益太聪明太会用心思，故意把包袱吊在那里，等待读者去寻思去期盼。

改革开放肇始的上世纪80年代，蒋爱国进入公安系统，屡破大案，声名大振，却又因为不谙世故而久居人下。宋爱党在党务部门稳扎稳打不断进步。最不济的是陈爱民，因为战场指挥失误被撤职发配到深山老林护林防火，最后却因娶了县委书记的女儿得以翻身。战斗英雄孔爱军，经历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奋斗和传奇，成了某大军区的空军司令。

不得不说，作者的脑洞超常，思维空间足够大，既有丰富的军旅经历和社会实践，又有一个宏大的信息库，收纳了耳闻目睹的故事和各式人物，可谓广纳博取，皆为我用。陈益有意无意的把生活中许多传说和传奇用到了小说中，比如蒋爱国婴孩时被山豹叼走又平安返回，比如一群人在山中遇到赤练蛇群攻，比如在西藏阿里偶遇森林里的万只喜鹊凌空，比如末章说到的神木与奇女孩三妹……这些在现实生活中很难解释得清楚的非自然现象以及很难取信于人的荒诞故事，在陈益笔下却栩栩如生，恍若亲历，让人很难摸透作家的用意和企图。这实际上是表达他的一种人生观，抑或是暗示某种不可知。

必须一提的是，小说对东阳省官场生态淋漓尽致的刻画。既有对滋生腐败的内在因素和外部环境的客观描述和批判，也有极富人情味的细节设计和感人描写。小说把人物内心的善恶演变，循序渐进、细腻而有层次地展示给读者，让人信服甚至对某个人物引发思考乃至同情。我想这才是作者的高明之处，这才是文学作品让人产生共鸣之妙。

我以为，书中人物蒋爱国写得丰满，有正能量。他从青峰县公安局刑警队长干起，一步一个脚印，多次破获重特大案件，而且思维方式独特另类，就连京城的刑侦专家也多次败在他的手下。我怀疑是不是他幼年被山豹掳去植入了非人类的密钥基因？可惜他不谙世故，直人直性。在东阳省官场中，他是一股清流一缕清风，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神探包公，却因来源不明的500万巨款而受到伤害。尽管后来为他洗清了冤屈，但他还是心灰意冷而辞职。

孔爱军亦是作者着力刻画的人物。他天生一将才，在军队里如鱼得水，经历了战火的考验成了战斗英雄。尔后进步神速，一路飙升，成了四家村、青峰县里神一般的人物。可就是这样一位前途无限的将才，却因为一个美丽的女人，因为一次不可饶恕的罪过，也可以说一次灵魂的放纵，而终老异乡。爱情无价，但没有了根的爱，也只能四处漂泊、四海游荡。

作家为何以《戏言》为书名？我一直在寻找答案。书中戏言多多，他把社会上流传的和独家掌握的故事写入书中，大多贴切自然，读起来时时忍俊不禁、捧腹开怀，我想作者的用心不止于此。戏言之中有箴言，戏言之中有哲理。传说或者传奇，既然诞生了，总是这个时代或某个特定阶段的产物，有这个时代的烙印。我们绝不可以轻信戏言，但是可以品尝其中的况味，过滤其中的夸张与调侃，兴许可以从中领略不一样的思考。

《戏言》也有瑕疵和缺憾，比如章节结构，比如人物铺排，比如节奏疾徐，详略轻重，还可以更严谨细致一些。像蒋爱国可以不被豹子那么早送回来等，都有可商榷之处。某些社会上流传太久的老段子插入其中，也感觉不甚新鲜。这是陈益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不可求全，瑕不掩瑜。此书信息量大，好多故事独家展现，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奇书，一部值得细读沉思的长篇小说。（作者为《重庆晚报》原副主编，作家、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