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身在电影小时代的我们，不能幸免地要被霸道总裁的直升机或者姐妹花的大牌衣衫名牌包“轰炸”，那么凯拉·奈特利清清爽爽骑着单车穿行在纽约夜色里的模样，简直是救世主——总算有一种青春的礼赞，不用陷在物质的泥淖里。（资料图片）

■本报记者 柳青

听说有影院给了《小时代4》100%的排片率，被这数字吓一跳。赶紧冲去影院把《再次出发》给看了，赶在满城银幕尽是“姐妹互撕”的戏码前，看一眼正常的青春片。

在我心里，最好的青春片都是侯麦拍的，他的《穆德家的晚上》《飞行员的妻子》《沙滩上的宝莲》《绿光》和《夏天的故事》简直构成一部后来的青春片再也不可能超越的圣经。这些年被某些冠以青春名义的烂电影气到内伤时，总会自我安慰还有侯麦的电影高高构筑着青春片的坐标系。但它们是没法复制的，即便今天的导演有心效仿，聊出来也不是那个味道。侯麦之于青春片的意义，大概就是他给这个类型的度量衡制定了高不可攀的上限，而我们现实对于一部青春片的期待，或者说，大部分同类型作品可以追求到的良好丰盈的状态，是《再次出发》这样的。

它怎么能不受到欢迎呢？健康，善良，温和，片子里的男人女人们说人话，办人事，散发着正常的人情味。《再次出发》的导演约翰·卡尼之前拍过一部《曾经》，两部电影骨子里都是有些老套的小清新励志帖，可是看多了大都会小时代里的春情泛滥和物欲横流，《再次出发》会像《曾经》一样，长久地被提起、被惦记。《再次出发》的首映是在2013年的多伦多影展期间，2014年夏天在纽约公映，迟了近一年才出现在这里的大银幕上，可它看起来还是像一部刚完成没多久的新片一样讨人欢喜，甚至可以大胆假设，2006年的《曾经》搁在今天的院线里也不会有过时的气息。

约翰·卡尼拍《曾经》的预算只有16万美元，后来这电影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创造了1000万美元的票房。拍《再次出发》，投资和阵容都阔绰起来，男女主角是马克·鲁弗洛和凯拉·奈特利两位好莱坞的一线明星，制作成本提升，电影的景、色、画、人都讲究起来，看上去风光明丽，但内在气质还是朴素的。马克·鲁弗洛扮演的男主角是事业和私生活都陷在中年危机里的潦倒大叔，凯拉·奈特利扮演的女主角是跟着歌手男朋友闯荡纽约的英国姑娘，却被渣男劈腿，落魄到几乎没钱买回程机票。两个“失败者”因为音乐邂逅，携手走过各自的低谷；因为音乐，他们的人生再次出发。电影的起承转合特别俗套，但它的迷人全在情节之外。

《曾经》里有个很生动的细节，男主角的爸爸开吸尘器修理店，女主角的吸尘器刚好坏了，于是背着吉他的男生和拖着吸尘器的女孩在都柏林穿街走巷，走了一路。这个场景非常可爱，有烟火气，也有点简陋局促，但又不至于落魄。让人感觉拍出这个情境的卡尼，确实曾经从那样的生活里来，这构成他电影里独特的温度，他谈论理想和爱情这些议题时，踏实地踩着城市街道的地气。

这种美好的职业伦理延续到《再次出发》里，这样的电影会给人勾勒梦想的轮廓，但梦想的线头被牢牢捏在现实的手里，它能清醒地面对现实的局促，可还是会有信念，有渴望，许诺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明天。

纽约和都柏林当然是不一样的，纵然都柏林是卡尼的老家，可他没有把《曾经》拍成滥情的情书体，当他以外乡人的身份面对纽约，他也没有陷入走马观花的陷阱，拍出一部明信片集锦。纽约是《再次出发》里的又一个领衔主角。要拍纽约真是不容易，有斯科塞斯，有伍迪·艾伦，有那么多土生土长的纽约电影人拍过这个城市光明和黑暗，繁华和落寞，可是卡尼不带任何负担地绕开了那些本乡本土导演创造的经典，他诚实地以外乡人的心境和眼光，拍摄了一座外乡人眼中的城市。他完全不试图去“了解”或“走近”纽约之心，在他的镜头下，纽约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录音棚。

就这一点，《再次出发》比《曾经》要浪漫多了。时运不济的制作人先生和郁郁不得志的姑娘，拉扯出一支阵容参差的乐队，中央公园湖面的游船上、地铁站台、帝国大厦的观光平台和纽约下只角的后巷，都是他们的录音棚，让偶然遇到的小孩子们给他们伴唱，让城市里的杂音成为整张专辑的背景声。故事虽然规整地按着励志范本进行，然而最内在传递的导演心声，反着世俗功利的成功学。电影里鲁弗洛对奈特利说：“音乐能让某些最平淡庸俗的生活瞬间，变得像珍珠一般。和你在一起的现在，就是一粒珍珠。”这是一个既煽情又清醒的瞬间——艺术并不能扭转人生，我们本不该功利地期待艺术让人生飞黄腾达，艺术这么美好的事，让也许平庸黯淡的一生里总有吉光片羽的回忆。

卡尼是很保守的导演，《再次出发》像之前的《曾经》一样，不上床，不谈性，不调情，没一点狗血的冲突，连一句出格的台词都没有。它遵循特吕弗总结过的一条规律：电影是克制的，更大胆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卧室里而不是银幕上。我们在影院里看到什么呢？宽厚的大叔，友善的同伴，像小树一样挺拔骄傲的姑娘，一首一首地歌唱下来，青春在歌唱中战胜背叛、困窘和伤痕。如果要谈梦想，这不就是最奢侈最挥霍的梦？

如果身在电影小时代的我们，不能幸免地要被霸道总裁的直升机或者姐妹花的大牌衣衫名牌包轰炸，那么凯拉·奈特利清清爽爽骑着单车穿行在纽约夜色里的模样，简直是救世主——总算有一种青春的礼赞，不用套牢在物质的泥淖里。退一万步，回到最形而下的需求层面，《再次出发》里姑娘的好看造型实在甩开太多都市电影和偶像剧几个等量级，她用一条赫本裙就战胜了千颂伊的全部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