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谁没哭过？

《刑事侦缉档案4》（后文简称刑4）存在两个结局。第一个结局是到45集结束，江子山与唐心结婚，徐飞找回丢失的结婚戒指，套在武俏君的无名指上，二人相爱。第二个则是到50集，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结局——大团圆顷刻成遗憾，唐心被误杀，“飞君恋”失落在风中。很多观众渴望第一个结局，可多年后重温，才发现最美丽的是遗憾。

刑4播出那年，古天乐29岁。这一年，距离他饰演杨过成名已过4年，距离《寻秦记》的播出还有两年。这是TVB最后的荣光岁月，也是古天乐崭露头角的时光。凭借该剧，古天乐拿下了TVB万千星辉颁奖典礼最喜爱男主角奖，证明自己不只是一个古偶小生。

尽管是TVB最有名的系列之一，刑4立项时却并非许多人都看好。有三部珠玉在前，前三部主角的故事又近乎“透支”，再有味道的剧，一季一季拍下来，也很可能会臭，因此，刑4这种看上去吃老本的故事，会让人担心狗尾续貂。结果，刑4非但没有“扑街”，反而一口气拍了50集（在当时算很长的集数），口碑市场双丰收，古天乐和宣萱在剧中的“飞君恋”成为TVB一时佳话。直到现在，刑4在国内各大评分网站的分数都稳居TVB剧集前列，是当之无愧的经典

1999年度视帝视后

刑4最大的突破，就是彻底打破了前三部的故事框架，另起炉灶，“勇婕同心”的单一感情主线也改为“双男女主”并行的脉络，编剧通过一个个小案件拼凑起人物的生活与过去，逐步树立人物形象，在碰撞与摩擦中让两顿感情的悲欢纠葛丰沛有力。徐飞与芊芊、武俏君；江子山与子山、阿man。我们明知是套路，架不住编剧玩得溜，细节不放过，转折够虐心，所以，就算是一场戏，也让观众久久沉浸，怅然若失。观众看到的不再只是一个个角色，而是生活中的自己。

严格来说，刑4的确缺少创新，但编剧能把冷饭炒热，自然有他的心得。刑4里的大部分案子都与主角及其身边人有关，徐飞、江子山像丝线一般串起一个个玻璃球，让整部剧不至于松散。因为每一个单元既是一个破案的过程，也是主角与亲朋好友（尤其是潜在恋人）面临考验的过程，比如该剧的第一个案子，徐飞与武俏君原本并不认识，正因为徐飞救了武俏君，他们的关系才由此发展。

徐飞和江子山连成的关系网就是当时香港市民社会的缩影，时值中英谈判、金融危机，香港社会如同维多利亚的港湾，有繁华高楼，也有深水暗影，人们觥筹交错，散场后惴惴不安。大量偷渡客和赌徒的涌入让香港社会的底层充满喧嚣，而资本家的盘剥则使得社会贫富差距拉大，不安情绪如水下冰山。刑4的一些案子都影射出这层社会背景，令港人倍感亲切。

当然，回忆刑4，爱情是绕不开的主题。港剧爱情的一个基本套路，就如一句台词：“爱一个人不是要占有他，而是希望他得到快乐。”编剧太知道观众的痛点，飞君恋铺垫得多逼真，分开时就有多悲伤。剧中一次又一次徐飞对“芊芊”的回忆暗示着这个男人的心结，芊芊的存在，也注定是这段感情必须面对的高墙。有趣的是，在粤语里，徐飞的读音和“除非”很像，其实我们都知道，除非芊芊不存在，否则，徐飞不会全心全意爱上另一个人。而到头来，徐飞也没有跨过这道高墙，他对芊芊的守护已不只是爱，是责任，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就如同《武俏君——她比烟花寂寞》一文所说：“兜兜转转，得到的还是命运的重演。徐飞在三年之后又一次失去了最爱的人，只是这一次失去得明明白白，不再有任何疑问；俏君在多年以后又一次在确信幸福的时候远离爱情，只是这一次远离的是真正属于她的爱情。 ”

纵观全剧，最让人揪心又最有魅力的女性角色，想来就是萱萱饰演的武俏君了。和其他女性角色相比，武俏君的举止更为干练，她很要强，绝不轻易去求别人，她敢爱敢恨，不会虚伪地迎合世俗。

武俏君内心深处很柔软，但大部分时候却表现地很顽强，这样的人，她们的伤痛反而容易被忽略，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们很坚强，熬得住，更关心那些把委屈写在脸上的人，而她们就只好冷暖自知，背负别人更高的期许和责任。她会微笑说：“徐飞，这个世界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东西的。”但当徐飞说：“我其实真的很希望，你是永远拥有我家钥匙的女人。”她真的能说自己不在意吗？不过是有些话开不了口。武俏君是职场新女性的写照，在那个许多女人走出家庭、争取权利，在市场浪潮中披荆斩棘的年代，她这样的影视形象很有感染力。

刑4塑造了经典的爱情故事，在配角挑选上，也达到了那些年TVB的中上水准。你会在剧中看到很多熟面孔，比如谢天华、郭峰、邵美琪、苏志威等，他们或是性格内向的冷酷杀手，或是市侩圆融的中年男人，亦或是是虽然鲁莽却本性不坏的小人物。香港是移民的天堂，也是小市民的乐园，这里远离庙堂社稷，成为商贩逐利的自由天空。编剧久居于此，耳濡目染，偷龙转凤到作品中。因此，九十年代，香港影视剧在刻画城市市民时很有一套。

其实，接近二十年过去，当年事已模糊，我再回头看刑4的案件，已经难说有多少惊喜。刑侦剧是一个不断更新的剧种，诡计、断案手法，每一天都有人做出新花样，一部二十年前的剧在今天看来，案件的新意自然打了折扣。像变性人案以及黄石街奇案，虽然也有模仿日本侦探小说的痕迹，但已是为数不多的惊喜。不过，在这些不以诡计取胜的案件中，我们却仍能感受到当年TVB剧作者的功底。编剧在讲述案件时，并没有将罪恶归咎于想杀就杀的暴虐杀手，而是把犯罪者也刻画地有血有肉，从他们的杀人动机中，揭露出香港社会的纷繁乱象。他们不是什么变态，他们只是一个个普通人，因为某个痛处，亦或者一段感情而走上犯罪的道路。比如：明明可以逃走，变性人却为了心爱丈夫留下。又如：那个伏法的餐饮店老板，告诉被自己救回的孩子不要误入歧途。他们犯了错误，但绝非十恶不赦，正义与邪恶在此并不泾渭分明，沉默的时刻，观众能感到现实的无奈。

因此，刑4虽然展现出一个个血淋淋的案件，配乐不乏阴森诡谲之气，编剧要传递的观念却很“正”。善良、诚实、坚守、对边缘人的关怀，在冷冰冰的大都市里，当年的那批创作者还传递着生而为人的“正义”，真实地反映出香港中下层市民的生活，这让刑4少了一些刻薄，多了一些温情，流露出人性的温暖光芒。

作者：宗城

组稿制作：李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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