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自由的游戏——评陈润庭《超级玛丽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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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玛丽历险记》是陈润庭的首部中短篇小说集，由七篇小说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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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超级玛丽历险记》是陈润庭的首部中短篇小说集，由七篇小说组成，书名和封面的设计让人很自然地联想起某款经典游戏：在熟悉的电子音乐里，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小人穿行于各种场景，紧张而又游刃有余地通过重重关卡。在某种程度上，这一设计预示着小说集的风格，即不囿于确定的、稳固的现实世界，而是带着对不确定性的追寻，向另一个近于游戏世界的空间进发。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作者意欲前往之处，那么应该是“自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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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级玛丽历险记》，陈润庭 著，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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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什么是自由的写作？这是一个亟待解决且具有丰富讨论空间的问题。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不妨先引入另一个概念，即先锋性或先锋小说。很自然的，陈润庭的小说让我们想起时至今日仍被频频提起，且内涵不断发生变化的先锋气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先锋派被用来命名一批对叙事进行革新的作家，他们打破以往的叙事限制，注重小说形式的建构，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批评家与读者的视野。在陈润庭的小说集中不难找到先锋的影子，小说集同名小说《超级玛丽历险记》让人联想到《十八岁出门远行》，他对叙事的探索也映照着从“写什么”到“怎么写”的经典论题。然而，陈润庭的小说并不是上世纪先锋派的遗存。卡林内斯库在论述先锋派这一概念时指出：“它不再是某一种新流派，而是指所有的新流派，对过去的拒斥和对新事物的崇拜决定了这些新流派的美学纲领。”遵循这一标准，问题似乎变得简单起来，即小说拒斥的“旧”与追求的“新”分别是什么？这通向了我们一开始提出的论题，即自由的写作。</p>
 <p>当下，无论在成名作家还是年轻作家的创作中，“讲好一个故事”的标准日趋单一，逐渐滑向“讲一个好故事”。而在挑选和讲述所谓好故事时，或沉浸在对历史的陈述中，或有目的地挑选与复述着个人的类型经验，当下与日常生活经验反而成为被忽略的对象。毫无疑问的是，当创作者习惯于面对固有的、确定的、不变的主题后，面对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的当下时，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而本身不具有历史的厚重感的日常生活经验，则变成叙事过程中的又一挑战。在此基础上，陈润庭的写作无疑是一次新的尝试与挑战，他选择抛弃厚重与严肃等一系列强加在叙事上的枷锁，将目光放在现代人的生活与精神世界上，用另一种叙事完成对一代人经验的描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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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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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在《骑士之夜》中，前半部分琐碎的叙述令人对题目生疑，角落的包子店、唠叨不停的店员、寡淡的独居生活，一切都昭示着生活的无味与平淡。江湖边的出现是空间的改变，亦是叙述的转折，一家承袭仿美式工业装修风格，名字却具备武侠气质的酒吧，便是“我”的逃离之所。在昏暗的灯光与朦胧的音乐里，酒精是通往异世界的交通工具，当“我”偶遇失意的女子却没有留住她时，异世界便敞开了大门。在这场异世界的游戏里，被欺骗的女子是等待拯救的对象，独居的“我”是骑虎的勇士，在幻觉与梦境中，擦肩而过的偶遇延展为一次奇幻的旅程。故事以令人厌烦的现实结尾，过去的夜晚是幻觉还是梦境？其实已经不再重要，真实与幻想、生活与游戏之间的界限早已在骑士之夜变得模糊不清，在二者之间穿行的过程中，叙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p>
 <p>如果说《骑士之夜》模糊的是现实与幻想，那么《超级玛丽历险记》则完全抛弃现实的束缚，沉浸于游戏式的冒险体验。在这篇小说中，一切现实世界的规则都失去力量，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紧张的失重感。互相打架的垃圾桶、好为人师的蜘蛛人、喜欢偷硬币的小地鼠、在盐里游戏的咸人，在这里，修辞是童真而自由的。一切事物都怪异而充满趣味，使人具有探索的欲望。在陈润庭笔下，文字的作用是描述而非解释，因为面对游戏世界，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直接的感官体验与精神状态是真实的。故事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小说抛弃了对故事本身的依赖，转向对体验的描述与复现，用文字构建一个自由的游戏世界。在后记里，陈润庭用“旁逸斜出”来形容这篇小说，这一概括是准确的，且并不仅限于《超级玛丽历险记》一篇作品。正是这种“旁逸斜出”的风格，使他摆脱了叙述的限制与负累，赋予他的文字跳跃与舞蹈的自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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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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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毋庸讳言，故事的缺席往往带来现实意义缺失的风险。但在这部小说集中，陈润庭并未逃避诸多沉重的现实问题，相反，在这些问题面前，他选择真诚地面对自己，提供属于一代年轻人的视角。在《寻找Y仔》中，陈润庭追寻的是人生的意义，在对表哥Y仔的踪迹的追寻过程中，“我”逐渐发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随着挖掘逐渐深入，Y仔的过往逐渐清晰。然而，当“我”以为追寻终于有了结果时，却陷入对追寻本身意义的思考。借追寻者之口，陈润庭向读者，也是向自己发问：寻找一个人真的是有可能的吗？任何对他人的寻找最终都是对自己的寻找，如小说中的女演员莉娜所说，能找到自己就算不错了。《鲮鱼之味》试图展示的则是当下年轻人在情感与家庭关系中的处境。妻子执意购入大批鲮鱼罐头，并将其作为一日三餐的必选项。与其说这是一场与堆积如山的鲮鱼罐头的消耗战，不如说是“我”与妻子之间一次漫长的拉力赛。小说中，“我”对鲮鱼罐头的反感与妻子的坚持摩擦碰撞，妻子的身体因长期食用罐头而逐渐诡异地缩小，在鲮鱼罐头引发的一系列反应背后，是当下年轻人面对亲密关系与情感问题的方式，关乎秩序、对抗、疲倦与连接。</p>
 <p>小说里对死亡和艺术等问题的思考俯拾即是，在《寻找Y仔》中，得知表哥的死讯后，“我”体会到宣告死亡的仪式与生命重量之间的不平衡，继而引发对生命意义的质疑；当从事电影研究的阿肆慨叹电影资料馆的胶片被烧时，时代记忆与历史的幕布被轻轻地拉开一角，但随即又被迅速地盖上。面对这些问题，陈润庭没有故作老成，用长篇大论阐释这些古老的论题，他选择真诚地袒露自己，用年轻的视角看待并对其发出质疑。从这一角度来说，陈润庭的写作属于当下。表达时刻都在发生变化的时代环境，展示生活在其中的现代人的处境，他的尝试告诉我们，当下的日常生活经验同样值得书写，同样具有被看见的价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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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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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在这部小说集中，陈润庭充分展示了他在语言与结构上的天赋。《莉莉不在书店》中，作者将莉莉独自置于书店，体会她独处时的奇异感受，将抽象的绝望、痛苦、平静等情绪具象化，无法捉摸的感受在作者笔下变成各种缠绕的意象，以笔力探访她精神世界的深处。《纸城堡》中，描述折纸过程的文字令人惊叹：“对映的镜子里，三维从二维里闯出，空间在平面里孕育。每经一次翻折，空间里滴入了时间，潮湿里有生命悸动的迹象。向下凹陷，坍缩又膨胀，内里涌进了空气，盛起了一个魂灵最初的安宁。”惊奇的描述背后是作者对细节的感受，对细微处的感性思考，是以不平常书写平常的感受力。《游戏的终结》则用叙述嵌套叙述，成功地建构叙述的圈套，并在结尾打破阅读者与书本间的障壁，将读者作为叙述的一部分，完成了一次彻底的叙述游戏。</p>
 <p>自由而不失深度，年轻且不故作老成，这是陈润庭作为一个写作者珍贵的品质。他的作品是一次又一次的冒险，是自由的叙事游戏，在他的作品中，包含着一代人弥足珍贵的经验。在真实与虚构、现实与想象之间，陈润庭找到了自己观察世界的独特方式，实现了真正自由的写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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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杨世全<br>
   图：视觉中国<br>
   编辑：周怡倩<br>
   责任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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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 自由的游戏——评陈润庭《超级玛丽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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