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我是生活的参与者，我要生活在小说里面” ——索南才让x徐则臣x淡豹谈《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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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里的人眼中，草原意味着远方，“风吹草低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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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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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在城市里的人眼中，草原意味着远方，“风吹草低见牛羊”代表着异质性的自然风光；在草原上的牧人眼中，牛羊、马匹则不仅是生产资料，更意味着一种人与动物互惠、互养、互生的生活方式。但也许我们从未想过，在那些庞大而沉默、孤独而野性的生灵眼中，世界会是什么样的？草原对他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他们又如何看待草原上不断游牧的现代灵魂？</p>
 <p>从雪山到草原，从牧场到畜群，从马背到帐篷……作为索南才让的首部长篇小说，《野色》依旧从作者熟悉的西部游牧生活写起，用一出草原奇幻寓言的方式，带我们体味一场心灵变形与精神游牧之旅。小说采用双线并行的叙述结构，以草原上的牧民及其被放牧的一头牛“小妖”的第一人称视角交错叙事，在那双映射着人类个体自我的深邃瞳仁中，我们终于得以借牧民、作家这一双重身份的桥梁，一窥草原万物的生活状态与情感纠葛，进入一头牛的内心世界。</p>
 <p>作家、鲁迅文学奖得主索南才让，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徐则臣，和小说、随笔作者淡豹，从索南才让首部长篇小说《野色》出发，探讨书中那头名为“小妖”的牛为何要独自要去往远方苍茫草原，神游于旷野，并探讨当下的文学创作与时代表达。</p>
 <p><strong>“我们对文学的基本诉求，是对陌生感的追求”</strong>&nbsp;</p>
 <p>说起《野色》，索南才让首先和读者分享了自己花了八年时间创作、删减、修改、重写这部长篇小说的创作过程与心路历程。</p>
 <p>2016年，索南创作出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野色失痕》，一个描写草原上牧人及其放牧的牛的故事已经初具雏形。回忆起当时的创作过程，索南才让直言当时创作中的力所不逮与遗憾心情：“我当时有很大的遗憾，知道我不能再把它进一步推动，去修改，去重写，因为我觉得我的能力已经抵达到了——我当时的想法、创作的状态，所有我觉得我都已经用到了，我只能到这里，还是有那么多遗憾，我想的和我写出来的差距有那么远。”于是几年之后，当索南才让再次重读这个故事，过往的遗憾几乎瞬间就化为了一种不期而遇却又命中注定般强烈的创作冲动，“在那短短的十几秒，我就已经决定我得重新再把它升到一定程度，在此基础上重新再写一部。”</p>
 <p>在《野色》的后记中，索南才让坦诚记录了自己耗时八个月的重写历程。原有的写作计划被搁置，再次和过去故事里的人物、动物沉浸式相遇，在保留基础人物关系设置的情况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删减与再创作。谈起重写这部小说的真正体验，索南才让说：“我是生活的参与者，我要生活在小说里面”，在写作之外，他放牧转场的日常生活与笔下的文字遥相呼应。在远离草原却与荒原一样安静隔绝的金山岭，这本全新的长篇小说终于变成了如今读者手中的样子。</p>
 <p>回看《野色》，索南才让终于可以自信说出这是一本令人足够满意、自己绝不后悔的书，而这本写了两遍的长篇小说，就像是一个人的正面和他的背影，“他的正面朝着人们走去，那一定也会留下一个背影离人们远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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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淡豹和徐则臣接着和读者分享了自己关于《野色》这本书最直观的阅读感受。</p>
 <p>在淡豹眼中，故事的双线叙述结构值得一提，人和牛的叙述视角相互交织。一条是牧人的故事线，铺陈出草原牧民的生活、家庭与人际关系、他的爱和渴望——“想要逃离的一种巨大的渴望，自己被一种力量拽着，要去探索其他的生活形式的这种难以遏制的渴望”。另一条则是一头特殊的牛，它生而与众不同，能思考、有智慧，听得懂人的语言，对于世界和物种都有全然不同的理解。因此当这两条线在结尾交汇碰撞，淡豹直言这确实是一个十分震撼人心的结尾，不愿过多剧透，值得留待读者去亲手揭开。</p>
 <p>同为创作者，徐则臣对索南才让重写自己八年前的小说感到非常严肃的敬佩。对一个作家来说，作品在某种程度上也存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所有那个时候的元素都参与到你的写作中，基本上可能把你对这个作品能用的东西全部耗尽，所以很难再写。”而提起索南才让的整体创作，徐则臣直言“索南才让的小说辨识度特别高，可能在国内找不到第二个”，在他的阅读视野中，索南才让的创作更多让人想到科马克·麦卡锡和安妮·普鲁，他们在写作中都呈现出一种“硬”的气质——“无论是环境，还是他的语言，还是他的主题，他的行事风格，都是特别硬的。”在《野色》中，无论是荒原上那种丰富、浓烈的环境与情感，还是人和动物之间那种面对面、博弈式、对话式的交流，都给我们提供了全然陌生的异质性阅读感受与体验。</p>
 <p>得益于此，徐则臣评价这是一本打开了就放不下，可以一口气读下来的书，并且足够好看，“因为从头到尾的经验我们完全不具备” ，“这个好看是能提供陌生的生活经验，而我们对小说或者说对文学的基本的诉求，是对陌生感的追求。”</p>
 <p><strong>荒原问天、问地、问人、问道</strong></p>
 <p>在思考这个小说到底写的是什么时，徐则臣指出，《野色》的主旨“是荒原问天，还是荒原问地，还是荒原问人，荒原问道，或者是光荣的生命，其实都有。”他强调自己特别喜欢《野色》中的时间观，那是一种荒原上的时间观，与现代社会全然不同。“在那个世界里，时间是慢的，世界回到世界本来应该的那个样子。”这种荒原上的时间观对高速发展的人造社会本身就构成一种提示和警醒，它让人回归人本身，同时也揭示出人和人、人和动物之间那种简单、纯粹的原初关系。</p>
 <p>在阅读过程中，徐则臣时刻惊叹于索南才让经营这种简单的元素和人物关系的能力，这种能力不是天生的，却与生活经验息息相关。“他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逐渐认识到流水、流云、高山、草甸、牛粪，一头动物、一个眼神，这些对他生活的意义，所以他能把这些东西（抓住），这个故事才会看起来非常舒缓，看起来相对比较散漫，但是依然紧紧地抓住了我们，因为所有的元素放在这个地方，在生活里，在这个故事里，它都是有意义的。”静态风景因为参与故事而变得动态且富有故事性，在这种意义上，这本书显然也可以纳入自然环保的文学范畴里。</p>
 <p>小说中人和动物的关系也值得深入探讨。在淡豹看来，不是索南才让选择了一个拟人化的视角，而是他直接进入了牛的内心世界。某种程度上“小妖”既像一个牛神，观察着牧场上发生的所有变化，“又像那仁的一个代言人，他们二者中间，有一些想要冲破牢笼、通向自由的心态是相似的。”徐则臣将其视为一个预言性形象，一个在模仿和思考中向人进化，却逐渐丢失了作为一头牛的基本能力的独特形象。就此而言，徐则臣认为现有的结尾充满力量、足够开阔，两个相互斗争、非常强悍的生命并不一定要有一个最后的赢家，因为在荒原环境中，个体“突破了自身对生命的一个认知，能够放眼，更宽阔地关注更多的生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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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南才让在活动现场签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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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索南才让回应了徐则臣所说的牛的转变，他直言写作缘起一方面是来自于那些和人靠得太近的生物都会产生的不可控制的变化，“一个有着清醒的危机意识，能够预判到预感到危险的一个牛，它有了人的想法，有人的思想，又处在了一个人的环境中的时候，它该怎么办？”而另一方面，选择牛这种动物则与日常生活经历息息相关。他从小开始放牧，在还不懂得什么是孤独的年纪见到了很多独自离开族群、沉默庞大、孤独忧伤的牛，“所以我好奇为什么不是一个牛，是很多这样的公牛，到了牛的生命中最鼎盛的时候、最强壮的时候，它要独自一个人离开，它没有寻找什么，也没有目的，它在干什么？”在这样的冲击与思索中，一个不被外界任何因素所束缚、向往真正的自由的牛的形象在文字中破土而生。</p>
 <p>作为“最后一代游牧民”，索南才让似乎总是会被追问是否有想过要改变自己从12岁就开始过的放牧生活。面对徐则臣的发问，索南才让回答得郑重而真诚。他并没有预想到自己的生活方式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从未想过刻意去改变，但“随着写得越来越多之后，我的生活一年一年的都在变，因为写作在变。刚开始我的主业是放牧，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主业成了写作，放牧成为副业之后，留给它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就卖牛卖羊，卖得越来越多，后来就成了这样子。”而从精神上来说，草原生活也比现代社会能给索南才让提供更多的滋养。他从草原而来，始终心系草原，也更愿意回到草原上去。面对牛羊、森林的时候，不需要对话、交流，有时候仅仅是一声声音、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顺利沟通，一切迎刃而解。</p>
 <p>也许就像徐则臣所说的那样，索南才让也正是借助小说把我们“从熟知的世界往后推，一直推到世界之初，一直推到生命之初，推到那样一个状态……他带来世界最原初的那些信息，那种最纯粹的、最简单的东西，本身就具有一种巨大的力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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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色》， 索南才让 著 ， 大方 | 中信出版 2024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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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pan style="color: #7e8c8d;">在某年的放牧转场中，莽撞自大的年轻牧人那仁的一头母牛在路上产犊，艰难地生下了“小妖”——一头长着一双不祥的人眼并且有智慧、能思考的公牛。</span></p>
 <p><span style="color: #7e8c8d;">小妖的母亲因为生小妖而大出血，被那仁毫不留情地抛弃。小妖为自己的母亲流泪悲伤，为自己的族群深感失望，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无比沉痛的思考，并对那仁产生了复杂强烈的仇恨。在不断出走又被寻回的过程中，它渐渐明白了生活的意义不在过去，而是为了当下与未来。</span></p>
 <p><span style="color: #7e8c8d;">而对那仁来说，和这头牛一同到来的，是自己与好友被卷入和远方邂逅的陌生女子之间纠缠不断的情感旋涡中。大地苍茫，原野无边，孤独如影，欲壑难填……</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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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整理：谢林军<br>
   编辑：金久超<br>
   责任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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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 “我是生活的参与者，我要生活在小说里面” ——索南才让x徐则臣x淡豹谈《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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