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钓鱼岛的真相》在内，克里斯蒂·里比已制作完成了12部《神秘中国》系列纪录片。

 

中国钓鱼岛资料图。

 

里比前往云南少数民族家庭，在走访中了解真实的中国。

 

　　今天下午，备受关注的纪录片《钓鱼岛的真相(Diaoyu I sl ands:TheTruth)》，将在北京钓鱼台大酒店举行首映。3月11日，这部由好莱坞导演、美国蒙纳瑞克斯电影公司总裁克里斯蒂·里比摄制的纪录片在美国洛杉矶首映时，曾一石激起千层浪。

　　

　　事实上，这不是里比第一次制作有关中国话题的影片。《钓鱼岛的真相》是里比《神秘中国(Mysteri ous Chi na)》系列纪录片中最新的一部作品。十年来，这个并置了史诗般的中国文化遗产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快速发展的系列，已经完成了12部作品。

　　

　　《神秘中国》前三部纪录片的片名都贴上了“马克·波罗”的标签。“在西方人看来，是马克·波罗将古代中国带到了世人眼前。”里比说，这样命名容易让西方人明白这是介绍中国的影片，“但我并不是在讲古代中国的历史，而是更多地去呈现当代的中国，可以说，西方人对这点了解得并不多。”

　　

　　年逾古稀的德国“老外”里比，为什么如此关心与中国有关的话题?这些影片曾给他带来怎样的际遇?《钓鱼岛的真相》将说出怎样的真相?该片在北京首映前，本报记者专访了致力于展示当代中国和历史真相的“当代马克·波罗”里比。

　　

　　这两天，北京的气温一下飙升到了25℃，里比披了件西装外套就出门了。说是西装，其实除却面料的暗色细纹，它剪裁得更像中式的礼服——小立领，光面袖，直筒腰。“我有好几件这种款式的西装，都是五六年前在北京一间小裁缝店做的。”里比说，“它们就像现在的中国，有国际化的成分，也保留了自己的文化元素。”

　　

　　这些“中西合璧”的衣服，是被里比称为在中国“最好的搭档”、协力环宇经济文化交流中心总经理陈晓霞，出资定做的。“那时里比穷得叮当响。”陈晓霞说，里比没什么理财观念，一旦制作的影片赚了钱，便开始“不计成本”地捣鼓他认为值得做的事。

　　

　　里比最近一次的“不计成本”，当属独立斥资50万美元(约合312万人民币)，制作了由大量历史图片与影像剪辑而成的纪录片《钓鱼岛的真相》。“西方媒体对中国仍然存在偏见，对钓鱼岛的报道不够公正。”里比说，“为了让西方社会了解到更为真实的钓鱼岛问题，我认为自己有必要这么做。”

　　

　　从公元663年说起的历史

　　

　　“《马关条约》中从来没有关于割让钓鱼岛的只言片语，这片岛屿是被日本阴谋窃取了。”里比说。

　　

　　“我是克里斯蒂·里比，今天我想讲的是钓鱼岛问题。这是一片无人居住的小群岛，近来却成为太平洋争端的催化剂。事实上，钓鱼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固有领土……”在《钓鱼岛的真相》纪录片开头，身为导演和制片人的里比出现在镜头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里比的论点源自他查找到的史料：早在明朝永乐年间(公元1402年至1424年)，郑和下西洋所使用的早期海图上便显示，由5个小岛和3个礁石组成的总面积不足7平方公里的钓鱼岛，是中国的一部分;而在日本1783年的多个海图和1876年的《大日本全图》中均明确显示，当时的钓鱼岛不属于日本。

　　

　　在纪录片中，里比按时间顺序将钓鱼岛的历史娓娓道来。“历史的力量驱动着未来。”里比说，经过一年多繁重的研究工作，他将这段历史的起始点追溯到了公元663年——这一年，发生了中日两国有记载的第一次武装冲突，史称“白江口之战”。当时，倭寇大举犯境，被唐朝水军打败，“这为今后两国间的争端埋下了伏笔”。

　　

　　明清期间，丰臣秀吉、明治天皇对中国多次入侵。1879年，日本帝国主义吞并了原本是独立国家但与清朝有着宗藩关系的琉球群岛，改称冲绳县。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在战后签订的《马关条约》中，清政府被迫“永久”割让辽东半岛、澎湖列岛及台湾岛给日本，但日本帝国主义却趁势占领了无人居住的钓鱼岛，划入冲绳县管辖范围，并于1900年改名为“尖阁列岛”。

　　

　　一战、二战期间，日本帝国主义给中国及世界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1943年签署的《开罗宣言》、1945年签署的《波茨坦公告》中，均有英国、美国、苏联要求日本向中国归还《马关条约》签署时侵占中国领土的条款。里比认为，原本在这个时候，钓鱼岛问题是可以顺利解决的。

　　

　　但浩瀚的文献却显示了最令里比震惊的内容——1951年，美日两国签署《旧金山和约》，规定钓鱼岛由美国“托管”。而在这场有关中国领土的谈判中，无论是刚刚成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是在国民党统治下的台湾，没有任何人受邀参加。“这是美苏冷战造成的，但这不合法。”里比认为，“应该说，美国对钓鱼岛宣布‘行政管辖权’之后，钓鱼岛争端才真正开始。”

　　

　　1971年，美日签署《冲绳归还协议》时，私自将钓鱼岛的“行政管辖权”“归还”给了日本。尽管中国从未承认过美国或日本对钓鱼岛拥有所谓“行政管辖权”。“所以，我特地在这个背景中加了美国国旗。”里比指着电影海报说。影片最后，里比再次出镜说道：“美国可以通过敦促日本归还钓鱼岛、为日本帝国主义战争罪行向中国人民道歉的方式，来平息局势。”

　　

　　“一帧影像可以抵过万语千言。”里比说，为了让影片更有说服力，在前期准备过程中，他不仅在公司所在地洛杉矶不断查找资料，当得知在美国国家档案馆存有大量钓鱼岛相关资料后，曾专程前往华盛顿，自费购买了这些珍贵历史视频的版权用于制作影片。

　　

　　在今天下午的影片首映式上，里比还邀请了日本媒体记者前来观摩。“我相信，在这部纪录片呈现的大量史实面前，他们会同意我的看法。”

　　

　　一天收到百来封恐吓信

　　

　　“我说的都是有历史记载的客观事实，哪有为谁讲话一说?”里比说，“我不想被外界误以为是谁的政治宣传工具。”

　　

　　实际上，《钓鱼岛的真相》并非里比第一次涉足热门话题。去年，他就因《神秘中国》中的另一部影片《真实的西藏(Tibet:TheTruth)》在国际上引起巨大反响。

　　

　　《真实的西藏》是一部用细节展示西藏历史进程与发展现实的纪录片。在历时4年的大量调研与长期实地走访中，里比发现与1959年西藏刚解放时相比，当地人口增加了一倍，人均寿命从35岁提高到67岁。“这些无疑要归功于中国政府对西藏的政策。”里比说，“但总有极少数被西方势力操纵的人想制造麻烦，因为他们害怕看到中国崛起成为竞争者。”

　　

　　说起选择西藏题材的初衷，里比说，就如制作钓鱼岛纪录片一样，“实在看不下去西方主流媒体罔顾事实，以愚蠢的言论对中国污名化”。

　　

　　2008年5月24日，在法国戛纳电影节上，美国演员莎朗·斯通(Sharon Stone)接受采访时表示，中国之所以发生“5·12汶川大地震”，是“西藏问题的报应”。里比当即写了一封公开信谴责这番冷血言论：“对于一个行将过气的社会名流所提出的令人反感的言论，我们切勿当真。隐藏在这一事件背后的，其实是西方媒体对中国的恶意偏见。莎朗·斯通的个人言论并不代表美国和好莱坞的普遍想法。”

　　

　　实际上，早在2008年西藏“3·14”打砸抢事件发生后不久，里比就在热门网站Youtube上传了一段10分钟的视频，讲述了他所了解的西藏，用历史事实告诉世人西藏缘何是中国的一部分，并回顾了旧时农奴制度下西藏百姓的痛苦生活，以及一些西方势力企图将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的史实。

　　

　　短短24小时内，这段视频就获得了100万次点击，里比收到了1万多封邮件。其中，99%支持他的言论，剩下的100多封中，大部分是匿名恐吓信。“有人威胁要取他性命。”陈晓霞说，她曾读过几封里比转给她的恐吓信，“连我看完都非常害怕，里比的助理很紧张，他本人倒是一点没什么。”

　　

　　在去年《真实的西藏》公映后，美国联邦调查局(FBI)曾“请喝茶”，问里比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为中国讲话”的影片。里比回应，“我说的都是有历史记载的客观事实，哪有为谁讲话一说?”尤其《真实的西藏》、《钓鱼岛的真相》，不同于《神秘中国》系列其他影片靠中国地方政府财政支持或民营企业赞助，而是完全由里比独立斥资。“拍摄这类重要的题材时，必须花自己的钱。”

　　

　　尽管如此，《神秘中国》系列在美国一些电视台放映时还是遭到了抵制，在进入一些主流大学公映时，也有校方不配合。“因为他们仍对中国有偏见。”里比说，“即使在今天，对许多西方人，特别是美国人来说，中国仍是个谜。”令他欣慰的是，大多数公共电视台很欣赏这些影片，并给他写邮件转达观众们的热情反馈。

　　

　　除了公映，《神秘中国》系列纪录片DVD碟片在亚马逊网站和美国各大连锁书店发行。“《神秘中国》系列不仅能让西方更好地了解中国文化，而且对刺激中国旅游市场与招商引资都有一定作用。”里比说。

　　

　　里比的下一步计划，是制作一部名为《绿色中国(ChinaGoing Green)》的纪录片。他认为，在美国媒体常常指责中国是最大污染国，并刻意忽视自己是严重污染源的今天，有必要通过《绿色中国》让全球更多人意识到，中国为保护环境和减少污染作出了巨大努力，包括创造可持续能源与退耕还林等工作，并业已成为抗击全球变暖战役的领军者之一。

　　

　　这部纪录片将继续充满“里比式”事实胜于雄辩的风格。“也许我的作品将继续饱受争议，但我认为好的纪录片就是要敢说真话。”里比说。

　　

　　保持自由思考自由表达

　　

　　里比说，中国从帝国主义殖民时期历经艰险，到改革开放后成绩斐然的复苏，再到21世纪展现出引领全球的姿态，“我对中国的感情，是敬重。”

　　

　　与里比合作了7年的陈晓霞说：“里比是个有思想的人，但很固执。”她帮助里比筹措资金制作了5部《神秘中国》的影片，鲜有盈利，“里比就是个艺术家，他只管做他的纪录片，不太考虑利润的事”。

　　

　　“钱很重要，特别是对做电影来说。”里比说，他很小就知道穷的滋味。里比是德国贵族姓氏俾斯麦(Bismark)家族后裔。二战后，曾隶属德国东部的家乡已经划给了波兰。在里比显赫的家族中，他的两个堂兄分别是荷兰女王和英格兰公主的丈夫。但由于战争，父亲阵亡，母亲带着年幼的他和哥哥冒着枪林弹雨，从家乡向西德逃亡。

　　

　　停战后，里比进入学校念书，在大学选择了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后，里比听说自己在美国的叔叔，是当时老牌电影工厂米高梅(MGM)主力山姆·戈德威(SamGoldwyn)的合伙人。20岁的里比萌生了去好莱坞看看的冲动，他给叔叔写了封信，在一艘欧美之间的巡回航船上做侍者，换取了免费抵达美国纽约的机会。而后，他辗转来到好莱坞，跟叔叔学了5年制片、导演。

　　

　　25岁的里比回到德国，自主创业做全球影片的引进工作。在他引进的150部片子中，有的影片大受欢迎，一夜暴富的里比再次回到洛杉矶，成为3部剧情片的制片人，却差点身无分文。

　　

　　只剩下1美元的里比决定关注纪录片，“因为纪录片更真实，而且不会因为道具、灯光耗费太多”。那时，恰好有人愿意投资拍摄一部有关撒哈拉沙漠上驼队的作品，里比揽下了活，正式与纪录片结缘。这部里比担任制片人的处女作——《最后的马帮》(Lastof the Caravans)，获美国影视金鹰奖最佳纪录片制作优秀奖。1978年，里比在美国加州成立了美国蒙纳瑞克斯电影公司，一家独立进行电影、电视制作的公司。

　　

　　就在里比为纪录片事业奔忙时，里比的哥哥为德国汉莎航空服务，因为工作关系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里比开始关注起这个西方人眼中古老而神秘的国度。

　　

　　由于对地缘政治感兴趣，里比一直持续关注中国。1995年，他在洛杉矶的一次华人圈聚会上与央视导演潘晓阳结识。“潘当时对我说，居然还有你这样懂中国的西方人。”潘晓阳立即将里比推荐给成都一个电影节作为嘉宾。

　　

　　1995年，里比第一次来到中国。他依然记得，成都的路上几乎没有轿车，只有黑压压的自行车大军。即使在他绕道上海回洛杉矶时，站在外滩眺望浦东，只有孤零零一座东方明珠。“30年，只有30年，看看现在的中国怎样繁荣?”

　　

　　距第一次来华十年后，里比得到当时云南电视台一位副总的支持，着手筹拍他的第一部中国纪录片《马可·波罗的香格里拉(MarcoPolo’sShangrila)》，这部作品后来成为《神秘中国》系列的开篇之作。此后，因各种机缘，里比又拍摄了《马可·波罗的丝路之谜》、《马可·波罗的世界屋脊》、《神秘的丝绸之路》、传播中国道教文化的武当山《圣山》、《功夫在中国》、以湖北为取材地的《传奇之地》、《大理·一见钟情》、《印象江苏》、《永恒的文化之城·扬州》等。

　　

　　“我总是很幸运，在山穷水尽的时候迎来柳暗花明。”里比笑着指了指他包上的中国结挂件，这是多年前他来中国时给自己买的纪念品，“中国人相信这会带来好运，我一直挂在包上。”

　　

　　陈晓霞说，她与里比的合作从《圣山》开始，尽管因为东西方差异有过不少摩擦，但里比对中国题材的关注，以及处理纪录片的专业与客观，让她愿意一次次帮助这个老外渡过难关。

　　

　　她相信《神秘中国》系列能在西方产生影响，因为这些影片都是里比在中国创作执导，并根据西方观众的逻辑方式、审美情趣和视听习惯，在好莱坞进行后期编辑、合成的。“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怎么中西结合达到效果。”

　　

　　吃饭时，里比会用并不标准的姿势用筷子夹起一大块萝卜放到碟子中，再两手各拿一根筷子，像用刀叉那样切开萝卜，插起小块往嘴里放，动作连贯而流畅。

　　

　　曾与里比一起担任青海某电影节嘉宾的马克·拜尔斯(MarkBayers)，是中国电影《刮痧》美方编剧、导演、电影投资人。他说，里比对纪录片的热情与专业令人印象深刻。这几年来，里比一直在做与中国有关的有影响力的影片，不仅展现了中国的秀美与伟大，还力图纠正西方社会对中国的偏见与误读。特别是最新影片《钓鱼岛的真相》，以历史事实证明了钓鱼岛从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里比正在做对中国和世界都极有好处的事，他让不同民族的人在宽容与愉悦中，了解彼此的文化与差异。”

　　

　　尽管在好莱坞闯荡多年，里比如今仅持有美国绿卡，不曾改变德国国籍。“我担心入美国籍后会被束缚，特别是对一些敏感题材的把握，我希望自己能保持自由地思考，自由地表达。”

　　

　　文汇报记者 单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