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众人瞩目的第六届万人相亲会（婚博会）将举办。前五届万人相亲会办得热热闹闹，从首届的万人蜂拥而至，不得不两次紧急叫停报名，到第二届5万人次的疯狂，再至后来的回归理性。这些看似热闹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博弈？有着如何力挽行业狂澜的决心？有着什么酸甜苦辣的故事？记者专访了万人相亲会的两位创始人。 

背后的故事

 

首届·那叫一个火

 

两次紧急叫停报名，家长下跪索票

 

11月19日晚，记者约见创始人之一的市婚介管理协会会长周珏珉，她从机场风尘仆仆地赶来，一看到记者就说，“很多时候我每天就睡两三个小时，时间不够用。”这样的忙碌从2011年8月就开始了，婚介协会改选，巾帼园总经理周珏珉当选会长。

 

当时她面临的困惑是，社会对婚介的口碑不好，许多人抱怨“网上婚介有诈骗，网下婚介有婚托”。再由于各婚介机构的规模、服务质量和成本不一，市面上婚介收费价格不统一，老百姓常常怨声载道。

 

“到婚介所登记的大多是优秀的甲女，高学历、高收入、高职位，而一些男性则因身高、收入、户口等多少有些不尽如人意，而被世俗认为是丙男，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最悬殊的时候，有的婚介所的男女比例是1：20，通常情况是1：7。”周珏珉分析说。

 

优质男不屑进传统婚介，婚介所冷冷清清，单身男女父母干着急，如何将他们吸引过来？机会来了，2011年11月11日是世纪光棍节，何不开展一个大型交友活动，让他们走出家门？至于经费，有民政局的10万元活动经费保底。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周珏珉和协会的副会长、秘书长和理事们一沟通，大家一拍即合。

 

这次由上海婚介机构管理协会、信息服务业行业协会、青年报社三家联合发起的相亲会的名字就叫“上海首届婚恋博览会”，周珏珉心想，届时估计能吸引三五千人来光顾。开完发布会，上完电视，大家口中的婚博会变成了“万人相亲会”。

 

岂料，在媒体的宣传推动下，48家婚介所的报名热线被打爆，出现了排队领票的盛况。仅仅一周就有2000多名男士和8000多名女士报名。眼看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组委会紧急叫停女生报名，并发动众婚介所内部输送男生会员。当报名人数超过1.6万人后，周珏珉又急了，因为现场容不下那么多人，只能再次喊停报名。

 

当时，曾出现了女生票一票难求的局面，在走访报名点时，周珏珉曾亲眼看到焦急的女生家长下跪，为女儿索票。

 

11月11日11分11秒，这个史无前例的万人相亲会开幕了，两天的参观数值突破2.2万人次。

 

第二届·差点“黄”了

 

80多万次免费服务，引发行业危机

 

第一次的万人相亲大会收获了高人气，一炮打响。这本该是值得欣喜的事。但正应了一句话，好事多磨。

 

召开前夕，组委会曾对外承诺，每位参与者可免费到40多家婚介所服务一次。周珏珉是这么想的，如果服务得好，就能吸引单身男女入会，有利于机构吸纳新鲜会员，减少婚托现象。

 

但她没想到原本预估的3000多人的数字翻番到2.2万余人。若每个人都到40多家婚介所要求一次免费服务，那么就有80多万次的免费服务，这对婚介机构的冲击很大。在强大的压力下，一些婚介所因服务不到位，投诉不断。

 

“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是我考虑欠周。”周珏珉直言不讳。

 

2011年5月20日，第二届婚博会又要举办了。在召开理事会时，很多人当场“翻毛腔”，大部分理事纷纷投了反对票。

 

当时，她说了一段话，“首届婚博会社会反响好，政府也认可。现在婚介市场很乱，爸妈急破头。我们是这个行业的专业机构，我们不承担这个责任谁来承担。第一次举办活动，承诺太多的免费服务伤及了行业，是我的失误。但我们不做，社会上还有很多商业性的机构在做，其他省市也有人在仿，协会不做，不代表没人做。如果你们决定不开，我尊重大家的意见，但工青妇组织一直在为单身人士做好事，照样也会把婚博会开起来的。”

 

也有来自同行的鼓励，“周总，临阵退缩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不出所料，第二届婚博会如期举行。但不少婚介所诸多抱怨，有几家私底下向记者透露说，自己是被“逼上梁山”。

 

两天内聚集5万人次的“相亲大军”、爸妈后援团。这一次，周珏珉吸取了教训，将婚博会的后续服务是否收费的权利交还给了婚介机构。

 

第N届·一切有可能

 

众人拾柴火焰高，乐于继续做“好事”

 

没场地、没资金。这些头疼的事似有缓和。到了第三届婚博会时，青浦一家有公益心的家具城主动找上门和协会合作，给资金、给场地、提供爱情大巴，解决安保问题。一拍即合，万人相亲大会办到第三届。

 

经过了头两届的疯狂，到了第三届时，因为路途遥远，加上市民回归理性，参观人数降到了4万人次，第四届减为3.2万人次。

 

数据显示：有近20万单身人士和他们的亲友相亲团相继参与了五届相亲大会。在众多征婚者中：20—24岁的低龄征婚者占12.5%；24—30岁的适龄征婚者占41.4%；31—35岁的大龄征婚者占31.7%；36—40岁高龄征婚者占9.5%，由此可见，大龄单身人士占了整个相亲大军的四成以上。

 

而婚博会的效应也慢慢显现出来。“可以说，从第三届婚博会开始，婚介行业的婚托现象不能说没有，但是大大减少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间或有喜讯传来。本月初，周珏珉收到一封结婚喜帖。原来，中专学历的新郎和本科学历的新娘就是通过万人相亲结缘的。“婆婆通过万人相亲到一家婚介所为儿子进行征婚登记，红娘给她的儿子配对的是本科女，婆婆以为婚介所用的是婚托，多次到协会投诉，没想到，本科女并非是婚托，而是真的看上了她诚实耿直的儿子。这个案例中看出，有时我们不要过分相信传统世俗，有缘一切皆有可能。”

 

今年，原本应该于2014年11月11日前后举行的万人相亲大会（第六届）却毫无风声。

 

在行业内部微信平台上，周珏珉和机构的同行们征求意见，也表露了想放弃一年举办二届婚博会的念头，将婚博会的节奏变成一年一场。结果，许多机构都纷纷表示要继续支持协会办好第六届相亲会。

 

与此同时，从11月份开始，协会工作人员就不断接到电话，无数家长和单身族要求婚博会如期举行，再加上相关部门的支持和鼓励，才使得本届婚博会没有流产。

 

面临的难题

 

一场活动耗费百万，经费哪里来？

 

各方支持，今后政府可能给予补贴

 

一直以来，婚介行业协会的主管单位，市民政局每年都给婚介协会一部分活动经费补贴，但对于开展大型活动来说，这笔钱是远远不够的。据周珏珉透露，随着场地变大，举办活动的成本支出，从泰晤士小镇的40万到世博园的80万，再到青浦家具城时的近100万。每次都是通过收取和婚恋产业相关的商家摊位费、赞助费和部分观摩者门票等，收支基本持平。

 

“我们和家具城有几年的合作协议，由他们提供场地、资金等。但第六届也就是下月要开展的婚博会，我们又考虑到市民的需求，再回世博园区。”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经费可以支撑在市中心举办这样的大型活动，但周珏珉透露说，市里面专门为解决大龄青年婚恋问题召开协调会，提出了要把解决大龄青年婚恋问题作为公益项目。“有政府的支持和企业的赞助，加上社会公众的积极参与，相信我们的婚恋博览会在总结经验教训的基础上会越办越好。”

 

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究竟怎么办？

 

不再为了平衡而平衡，开设女性专区

 

第一届万人相亲大会报名阶段就出现了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情况，后来组委会紧急增援单身男士资源，才使得最后的报名结果是，男士人数仅少于女士800人。

 

后来几届报名时，工作人员也人为地希望调整男女比例，开辟了很多男性专区。据悉，在本届万人相亲大会上将破天荒地在现场设立“寻找最有爱心的女教师、女护士交友专区”。

 

“以前，我们为了迎合众人的观点，仅仅为了平衡男女比例而中止女性报名，刻意突出男性，但现在我们打算正面引导，本届婚博会开设了女性专场，希望社会关注更多的优秀女性。我们最近也不断接到了许多医院、学校打来的电话，要求组团集体报名参加我们的婚恋博览会。”

 

数万单身青年参加，牵手率不高？

 

主要目的：创造社交、谈恋爱的机会

 

每届万人相亲会都会引来数万人来参观，但人潮散去，能够统计到成功牵手的才286对（当然实际数字绝对不止），是不是太少了？周珏珉解释说，其实我们了解到很多人即便是在婚介机构红娘的服务下，或是通过万人相亲会牵手，也不愿意将信息反馈到协会。286对的数据也仅仅是从婚介机构有限的了解中反馈过来。

 

“其实，万人相亲大会最重要的目的不是成功牵手多少对单身男女。”在另一位万人相亲会创始人、《生活周刊》主编田雨均看来，万人相亲会的意义是让政府、社会、媒体的力量共同参与进来，通过举办活动，让婚介市场更规范，不是单单看中有多少人牵手成功，而是通过万人相亲会引起全社会来关注大龄未婚青年的婚姻问题，集结各方面力量来解决这个社会问题，况且结婚是很复杂的综合性问题，从相识到相恋再到走进婚姻殿堂，不是搞几次相亲会就能解决的。

 

“我们的目的是给年轻人创造社交、谈恋爱的机会，他们可能并不是通过万人相亲认识，也有可能通过《生活周刊》和婚介协会每年举办的18场活动。记得上次崇明采橘交友活动，共有四五十人参加，当天有三四对牵手，愿意进一步交往，难道这不是成功的交友活动吗？”田雨均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上，这几年，团市委的益友圈开展了各种类型的相亲交友会，间接地带动了整个社会对青年婚恋问题的关注。

 

“全社会都应该关注这个问题，让家长和未婚青年树立正确的婚姻观、择偶观。随着经济的发展，独身主义者也越来越多。对年轻人，我们也应该抱着更为宽容的态度。要知道，在10年前讲丁克，大众很难接受，现在丁克家庭很多。社会已经理解并接受了。”田雨均说。

 

如何帮助单身族找到另一半？

 

开通30条情感热线，设红娘工作室

 

针对那些着急“脱光”却缺乏爱商的单身男女，本届婚博会将联手华东师范大学“应用心理研究中心”和市妇联“开心家园”现场开设“幸福大讲堂”和“爱情问诊室”。

 

“在本届婚博会上，我们还打算向社会公布30条情感热线。争取在全市遴选行业中的佼佼者组成若干个‘红娘工作室’。协会还计划于明年每季度公开一次各婚介机构日常服务和配对成功数据，并对婚博会的数据进行分析汇总，总结规律性的东西，写出有质量的婚恋市场调研报告。”周珏珉说。

 

对话

 

新型家庭，为何不能女强男弱

 

记者：你在万人相亲大会上肯定碰到不少单身男女，你觉得他们为何至今难以“脱光”？

 

周珏珉：见多了在择偶中迷惑的单身青年，我也很无奈。很多女生只想找绩优股，没有多少耐心去等待和帮助对方成长。现在的传统习惯是甲男配乙女，乙男配丙女。但甲女为何就不能配乙男呢？说不定经过努力，若干年后，甲女和乙男、丙男也是会发生转换的。

 

在我们那个年代，很多家庭都是凑合型的，不是光靠爱情而是靠情义来维持婚姻。这也是一种智慧。现在有的年轻人好的时候像火山，不好的时候像冰山，其实婚姻就像白开水，淡而无味。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婚姻应该不是1+1=2，而是0.5+0.5=1，互相磨合。

 

另外，我觉得婚姻并非要强强联合，有时双方都太强势难免会触礁。同时，也未必一定要男强女弱，为何不能女强男弱，女大男小呢？强弱相补，这个世界有了各种组合才会丰富多彩。

 

记者：有没有碰到一些特别的择偶现象？

 

周珏珉：太多了。有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30多岁剩女要找亿万富翁，还要求婚前对方要把三分之一财产先打到她账户上。我当时拒绝了她的要求，指出她征婚动机不纯。

 

记者：有人说万人相亲像大卖场，热热闹闹却收效甚微，你是怎么看的？

 

周珏珉：万人相亲之所以能火就是因为有事实和刚性需求，每次数万人报名不是我们组织他们来的，他们要通过身份证、户口本、房产证、学历证明等严苛的审核，还是愿意来参加，这就是需求。当然，为了细分市场，我们现在每年会开展18次大中小型的交友活动，包括二次万人相亲，四次季度活动，每月开展的月月相亲活动等，适合不同的人群按需参与。

 

对单身青年来说，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的几率是很低的，但哪怕只有一对、十对、百对男女青年在万人相亲会上成功牵手了，对他们而言成功率就是百分百。虽然对整个大海来说，他们是渺小的，但对他们自身来说，也许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

 

记者：万人相亲大会还会办下去吗？

 

周珏珉：本来今年下半年那场我们不想办了，但有那么多家长和单身朋友催着我们办。我想，人有的时候最担当不起的，是别人的托付和信任。在前两次婚博会上，我曾碰到两位年迈的妈妈，激动地说：“周会长，我两天里来回四次赶到现场，就是为了找到你，向你道一声谢谢，你为我们老百姓做了大好事。”听到这样的鼓励和信任，我就是再苦再累再委屈也值了！

 青年报首席记者 范彦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