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8日上午9时30分，新疆莎车县的天空才刚刚亮。巴莎高速上海代建指挥部的员工食堂里，热闹一如往昔。指挥长过震文拿起筷子没多久，电话已经接了好几个，办移交、听反馈……

上海代建的巴莎高速公路沙漠段主线。（上海代建指挥部供图）

过震文来自上海市政规划设计研究院，在南疆已是第四个年头。他说，这几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以前吃早饭就开始开会，接着大家各奔工地，再见面最早也得到晚上。现在巴莎高速建成试通车，弟兄们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盐渍土风积沙困扰，不是问题

巴莎高速自巴楚至莎车，由东北向西南穿越叶尔羌河流域维吾尔族主要居住区，总长233公里，项目概算119亿元，于2011年7月破土动工，沿线穿越盐渍土、戈壁滩、湿地、沙漠和软弱地基带。在这之中，建设者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盐渍土的广泛发育。盐渍土中含有大量硫酸盐，遇水即溶，随水上升易膨胀损毁路面，形成“搓板路”。为此，专家建议清除地表盐渍土并压实，然后在顶面下方设置复合土工布隔断水盐上升。

据中心实验室主任杨玉泉介绍，有一段时间，部分试验路段含盐量超标，他们就“吵”着要求施工方将造好的路段废掉。一开始听到这些，施工人员还怒火冲天：“按我们的规范做的，肯定没问题。”可渐渐地，他们还是理解了，规范有时落后于工程实践，只有勇于突破规范，才是真正地对工程质量负责。

南疆地区建筑材料匮乏，外运费用较高，能不能就地取材？经过深入研究，工程在国内首次大量、长距离采用风积沙填筑高速公路路基，长度达到183公里，路基填筑高度超过4米，总填筑量超过2945万立方米。填筑后用砾石土包边固沙，在沙丘边沿，还通过网格式的方法，用芦苇和草木控制流沙迁徙。

白天风积沙填筑失水过快，因此填筑都在夜晚进行。杨玉泉和同事们经常会在深夜11点去现场查看填筑情况。只要一打灯，沙漠里贪婪的蚊虫便会扑面而来，常常咬得他们身上红肿一片，但他们却从来没叫过苦。“天黑看不见，卡车想错半轮碾压风积沙很难，因此我们宁可让8000多辆卡车出现无效碾压，降低工效，也不能漏掉一处。”在这群筑路人心中，为了工程吃点苦，根本算不上什么。

用“笨”办法抓动迁，以情动人

除了沙漠戈壁，巴莎高速还经过一大片农田区。回忆起当初沿线土地的征用和百姓动迁，过震文坦言这是比肩技术难题的又一“烫手山芋”。

按照代建常规，上海方面主要负责对施工单位的管理，动迁应由当地有关部门负责。但在建设前期，动迁进展缓慢，严重影响了工程进度。于是，代建指挥部就把这“份外事”揽成了自家活，抽调时任副指挥长的第七批上海援疆干部徐振峰专抓动迁工作。在上海，徐振峰负责了10年的轨道交通质量监督，让他突然改行搞起动迁，能完成任务吗？“最大的问题是语言不通。”过震文说，“我们只能用最‘笨’的方式，不断地去沟通，用真情来打动当地老百姓。”

曾经有一户人家，兄弟俩哥哥愿意搬，弟弟不愿意。过震文清楚地记得，当时徐振峰带着团队早上信心满满地出发，晚上则灰头土脸地回到驻地，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天又一天。“搞动迁最痛苦的莫过于前一天刚跟别人争得面红耳赤，第二天还要心平气和地跟对方讲政策。其实出发时大家有心理准备，一无所获是正常的，成功说服才是‘奇迹’。要想创造‘奇迹’，就必须坚持到底。”过震文说。

“奇迹”降临的那天，决定搬走的弟弟站在了路边，等着徐振峰的车靠近。他拦下车，从篮子里掏出6只鹅蛋递给徐振峰，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过震文说，做动迁工作，技巧固然重要，但其实能让百姓心甘情愿搬走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巴莎高速带来的实惠。“过去，走老巴莎公路去巴楚要5个多小时，现在仅需2个半小时。”莎车人艾力克木告诉记者，“有了这条路，我们维吾尔族村民的粮食、棉花、林果、家禽就更不愁卖了。”

援疆干部积劳病逝，永远铭记

这四年，巴莎高速项目让这些援疆干部和代建团队远离繁华都市和亲朋好友，无怨无悔地扎进广袤沙漠。然而就在行将庆功之时，却有一人意外病逝，离开了这个团队。他，就是38岁的代建指挥长助理杨中良。

2014年2月，杨中良受上海市建交工作党委委派，作为第八批（短期）援疆干部成员，随援疆大部队一同入疆。在代建指挥部，杨中良主要负责房建和机电工程。

3个服务区、8个收费站……总建筑面积4.3万平方米的48座单体建筑散落在233公里的巴莎公路沿线。如此大而分散的房建工程，让杨中良在八个月里几乎没有过一整天的休息。除了每天奔波在项目沿线，及时掌握各施工区域工况，协调解决站前管网、机房装修配电等施工难题，每当施工面临重大困难，杨中良都会亲自蹲点，与施工人员在工棚同吃同住，直到问题完全解决。与杨中良一同入疆工作的李庆新记得，他能随口说出项目上相关工程的进展情况，并具体到哪个单体或路段的细节：“如果他没有亲自深入工地查看过，是不可能做到的。”

在杨中良和同事们的努力下，巴莎高速成为新疆地区第一个实现“五同步”的高速公路。机电工程在今年6月完工，8月30日完成系统调试，创造了所有参建单位中最晚进场、最先完工的佳绩。房建工程更是先于主线工程于10月16日验收合格。前来验收的新疆交通厅相关负责人毫不吝啬地夸赞其为新疆高速公路史上最好的房建工程。巴莎高速也成为新疆地区第一个实现“五同步”交工的高速公路。

7月28日，莎车县艾力西湖镇遭遇暴恐袭击。巴莎高速艾力西湖收费站离事发地区不到2公里，当晚，指挥部接到了撤离全部工人的命令。但在收费站的120位工人自认有抵御能力，并不愿撤。危急关头，杨中良赶到了收费站，苦口婆心劝说到凌晨，终于完成了撤离工作，避免了重大人员伤亡。

10月26日下午，回沪参加任职考试的杨中良却在家中突发心脏病，永远地离开了。那一天，距离整个代建团队结束代建任务已不足一个月。

在离开指挥部之前，杨玉泉拿着相机，在大院里拍了个遍。食堂、宿舍、运动房……他说，要把这些照片带到中良兄弟的家，让他的家里人好好看看他工作、生活的地方。去往机场的路上，车子又一次驶上了熟悉的巴莎高速。看着一块块电子显示屏上“造巴莎精品工程”几个红色大字，杨玉泉潸然泪下：“这些都是中良的心血，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文汇报特派记者 王星 赵征南 吴跃龙（本报新疆莎车11月24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