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6日，莫言小说《苍蝇·门牙》手稿捐赠给了中国现代文学馆。该手稿系藏家赵庆伟10多年前自潘家园购得，原本要拍卖，经莫言介入协商后，赵庆伟将其无偿捐赠。

莫言（左）将小说《苍蝇·门牙》手稿交给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吴义勤。

11月26日下午，莫言小说《苍蝇·门牙》手稿捐赠仪式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吴义勤接受捐赠，分别向莫言与藏家赵庆伟等颁发了收藏证书和感谢状。

《苍蝇·门牙》手稿原本将出现于今年的歌德春拍，拍卖前私洽价格已达400万元人民币，但因为尊重原作者莫言的意愿，经多方协商后，藏家赵庆伟愿意将手稿无偿捐献中国现代文学馆。

藏家自收废品者处购得

莫言的短篇小说《苍蝇·门牙》最初发表于1986年的《解放军文艺创刊35周年纪念特刊》，是他早期军旅题材的代表作品，被收录进多部文集。

藏家赵庆伟在10多年前自潘家园一个收废品者处购得《解放军文艺》处理的一批废品，其中包括《苍蝇·门牙》手稿。此前他向澎湃新闻记者回忆，他以6000元的价格买了一车，觉得卖家没有赚到钱，又特地补了几版鸡票（鸡年邮票）给他。

《苍蝇·门牙》手稿

《苍蝇·门牙》手稿共30多页，由钢笔工整誊写在“解放军文艺社”稿纸上，旁有编辑批注。5月中旬，歌德拍卖宣布5月30日歌德春拍的“小雅观心——赵庆伟藏重要名家书稿、手札专场”中，《苍蝇·门牙》本将作为唯一有底价的拍品上拍。歌德拍卖东四环总裁王晓文介绍，当时私洽价格已达400万元。

莫言（右）与赵庆伟的合影，为感谢赵庆伟，莫言特地赠诗一首。

5月21日，莫言通过他与赵庆伟共同的朋友崔永元递话，希望能够与藏家将手稿共同捐赠中国现代文学馆。当晚赵庆伟与莫言通话，答应归还手稿。5月25日，莫言与赵庆伟见面协商。5月31日，歌德拍卖正式发表声明称，经多方积极对话、友好磋商以及歌德董事会的紧急商榷，歌德拍卖愿尊重莫言先生及委托方赵庆伟先生的共同意愿，将该手稿予以撤拍，并捐赠现代文学馆。为感谢赵庆伟，莫言特地赠诗一首，云：“为防青史化尘灰，万方搜求故纸堆。掩口唯恐门牙缺，闭目最怕苍蝇飞。把酒案前识旧稿，对镜眼上叹白眉。收藏不是小趣味，于国于民居功伟。”

在捐赠仪式现场，莫言表示，自己一开始找现代文学馆馆长吴义勤谈手稿捐赠的事情还很忐忑：“怕他不要，也很没意思。”而吴义勤则表示，知道莫言捐赠意向后非常激动，但不敢催促，每天只能等着莫言电话来敲定具体细节。6月，经过多次探讨，捐赠时间地点最终确定。

吴义勤表示，通常现代文学馆只为捐赠者颁发收藏证书，但为了此次捐赠，特地为赵庆伟、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以及拍卖公司制作了感谢状，感谢大家同心合力为文化传承所做出的贡献，并表示现代文学馆将精心保护手稿，做好对手稿的展览和研究工作，力求将手稿的价值最大化并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捐给现代文学馆是“信守承诺”

《苍蝇·门牙》成为中国现代文学馆继《透明的红萝卜》、《你的行为使我恐惧》之后，收藏的第三部莫言手稿。莫言在捐赠现场表示，《苍蝇·门牙》的捐赠，是一次令人高兴的“小题大做”。莫言笑称，自己当年全无意识，还曾将《红高粱》手稿生火烧炉子，不曾想现在作家手稿都成了重要的收藏门类，“稍有点后悔。”

此前有媒体报道莫言对手稿拍卖“特别气愤”、“叫停拍卖”，在捐赠现场，莫言否定了这样的说法，只是因为他自己曾有将所有手稿捐赠给现代文学馆的承诺，所以在此事件中也希望能信守承诺，最终与藏家达成协议。

吴义勤介绍，在电子化时代，作家手稿已成为文化标本式的存在，凝聚了多方面的文化内涵，具有越来越重要的价值。现代文学馆致力于手稿的传承与保护，不仅具备先进的保存条件，也于手稿的展览与研究进行最大化的处理。收藏的重要的作家手稿包括老舍《四世同堂》、茅盾《子夜》、杜鹏程《保卫延安》、梁斌《红旗谱》等。“尤其是《红旗谱》，很早就有西班牙收藏家愿以10万美元购买手稿，但作者还是无偿捐献给了现代文学馆。”

《苍蝇·门牙》手稿之所以为赵庆伟所藏，是因为在手稿年代，很多杂志社、出版社的惯例是来稿不退，但随着1990年代城市改造，很多部委机关、出版社、文化机构等搬新楼、清仓库，大量手稿被卖给废品回收站，其中的大多数流向了纸浆厂。而有“潘家园第二”之称的赵庆伟，在这个过程中保留下来了大量资料。莫言对此也认为：“我想今后这种情况还会发生，很多作家的手稿都在刊物或出版社的档案库里存着，难保不流失出来。”

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助理、作家李洱认为，妥善处理作者手稿的，只有《收获》杂志，这是当年唯一会在发稿后为作者退回手稿的，李洱所存的自己的手稿，都是投给《收获》而寄回的：“不仅是尊重原作者，因为当时稿件上会有编辑修改痕迹，可以看到你自己有哪些问题，避免再犯。”

“牵线人”崔永元将建高校传奇馆

昨日莫言特地感谢了崔永元在手稿捐赠中的贡献，而刚拔完两颗智齿、肿着半边脸的崔永元也来到现场，被李洱调侃：“捐个《苍蝇·门牙》小崔就成这样，要是捐《丰乳肥臀》不知是怎样。”

尽管要托腮说话，但崔永元的风趣不减。他表示，自己从7岁开始收藏，一攒下几分钱，就去买个电影票、电影传单，至今已收藏有40万件藏品。而他与赵庆伟的结识，也是赵得知他要办电影博物馆，无偿捐献了一万多件重达三四十吨的电影拷贝。

崔永元表示，40万件藏品中，有一些足够进现代文学馆的重要藏品，比如孙瑜的《武训传》的手稿。但他不会考虑变现：“当你有一两件藏品，你考虑的是升值空间；而当有几十件上百件，你考虑的是怎么发大财；而当你有了40万件，你考虑的是怎么将它传承下来，像你自己的女儿一样，要为她找个好人家。”

而崔永元的方式，则是在传媒大学，建了9000平方米的7个博物馆陈列展品。白天是博物馆，晚上是学生的自习教室，乃至一些电影专业课都可以在博物馆内进行。命名上，他以“传奇馆”来代替“博物馆”，“这个办法是马未都教我的。他说你叫博物馆，哪个方面都可以来管你，万一你要撤销，比你要建立还困难。要规避一下。”

明年崔永元将在北京十一学校建立一个学校教育传奇馆。他还计划从明年开始，在上海交通大学也建立类似传媒大学的传奇馆，白天用于展览，晚上可作自习，未来并会推广至全国十所大学，使展品在全国各地巡回展出。“只有做到这一步，才好意思说自己是收藏家，不然只能算是收藏爱好者。”

谈到手稿，崔永元还开玩笑称，自己也有手稿希望进入现代文学馆，“十年前有三个人一起吃饭，一个人是我，一个人是莫言，还有一个是大江健三郎，现在其中的两个已经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至于另外一个人的手稿，我觉得文学馆晚要不如早要。”而李洱则笑道愿意收藏，“我们的保护条件恒温恒湿，民间的传奇馆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澎湃新闻记者许荻晔 发自北京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