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7月入伏初日、茶约二位长者寒室一聚。
茶事中何花以侍?
夏菊、兰草、莲花、百合、桔梗、茉莉、嘉兰、紫薇、、、、、、、在酷暑盛夏中绚烂绽放的夏花中寻思,浓不胜淡、在夏菊和莲花中举棋徘徊后,择定轻香清凉、悠然幽卓且必生正果的莲花,高洁淡净别样红,与二位茶客的学养教养和修为最为吻合。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佛教常以莲花代表佛法,而莲因其内在和外观的特性又被历代文人赋予“君子”形象。在印度文化中莲花则赋予更神圣的象征,据说摩耶夫人产下释伽时,天际纷纷扬扬飘落下五彩的莲花瓣、在极乐世界的莲池中莲花朵朵盛开,莲是人间而又非似人间的圣花,肩负将世人引渡天堂的重任。释迦拈花、迦叶微笑,佛祖手执优钵罗花,而优钵罗花也就是我们中国的莲花,莲花莲叶也是佛陀意象。
在日本花道的历史传承中莲更是一种与佛教紧密相连的特殊意义的存在,寓意着过去、现在和未来,即前世、现世和来世。平安时代的佛门高僧空也上人曾经咒念:今生咏唱一回南无阿弥陀佛,往生乘坐佛陀的莲花之上。
茶圣陆羽的《茶经》随遣唐使传入扶桑国。在日本茶人的世界里对其无人不晓、对其所载内容也是耳熟能详。日本在引入吸收中国的茶技艺、茶文化的基础上改良并植入更多精神内涵而形成日本茶道,是一门融美学、宗教与哲学为一体的综合艺术。在综合的文化体系的日本茶道中、茶人对花的崇信敬仰、对花的膜拜是他们茶道世界里唯美仪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和茶事中的书画挂轴一样,从属于整体架构的主要一环,其规矩方正法度森严,若是茶室外的庭院白雪皑皑,室内的茶花就不能以白梅为饰等诸如此类,简素的文化体质、侘寂的人文精神,使得太过噪杂喧嚣的花类被摒弃在清敬和寂的茶室之外。茶人的茶花,一旦移离原定方位、更替原定客体,就会失去原本的审美价值,因为它几近刻意的线条比例、严选的幽野花材是在满足节气、茶客及整体环境相融前提下产生的视觉观感。
花道茶道书道、道无道无常道,日本人的血液里流淌着宗教般的无常感,对万物的物哀,抒发自然与心灵相通的独特文学体裁的俳句,就有集佛教道教禅宗于一体的武士道精神。今日茶事、择“风景常新”挂轴,书者系小说《伊豆的舞女》的作者、日本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也是收藏家、佛学家,与今天出晋入汉自淡雅的二位茶客性相近习亦相似。
只有全身心地投入茶道花道书道,方能游弋在那自由三味的综合美学的天地里。日本茶道鼻祖千利休、在茶道的要则中苛求茶花的“如花在野”、不仅仅是形式上要把花侍弄妥帖、如同在自然幽野中感悟的禅意禅趣的那般,更是要用心去侍插,只有用心莳花方能扣人心弦,使主客间心领神会,无论茶心还是花心只要能够体察到这一点,身心就能够投奔自然原野、拥抱人间唯美 。
一期一会、是茶道精神,一期即为一生一世、一会则意味着仅有一次的相见相会,即便主客曾多次相见,但也许再无相见之时,会者定离。为此作为茶主、殚思极虑悉心待客,人世间的每一个瞬间都不能重复、每一个瞬间机缘都不会再有,一期一会、世当珍惜。
莲花、清涟淡雅而晕红、圣仙般的洁净无尘,人神皆爱,异于先开花后结果的群芳,莲花则是在开花时花果已相连,预见正果。
伏夏、茶室莳以莲,茶客暑消凉生、安然闲适、无念无执而心静如莲。
一位中华古文字学泰斗、一位秦砖汉瓦金石大家,一位族亲、一位忘年之交,年轮叠加逾百又六十的二位尊者、彼此欣赏却从未谋面,在伏天的一个周日午后、在高洁淡净别样红的茶花中,品一盏纯粹、品一盏从容、品一盏慈悲,相聊甚欢相见恨晚。
得半日闲适、抵十年尘梦,岁月清欢真好。
作者:裘索
编辑:孔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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