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影《龙门飞甲》拍摄时,美编叶翠诗通过豆瓣网找到了一位年轻人,请他给道具陈设上的西夏文把个关,随电子邮件一起发过去的还有两张自己查阅文献后描摹的“西夏文”。
没想到,回复毫不客气:“其实你发来的材料都不对,文字和意思完全不符。”这个年轻人叫陈玮,当时正在复旦大学历史系读硕士。
小学就开始阅读西夏学专著
在豆瓣上,有一个小组非常出名,那就是陈玮2008年组建的“西夏学”豆瓣小组。他在这上面发布了大量相关文章,因此许多想学习西夏文的人,都可以在这里听到这个神秘文字的声音。
目前,全国研究西夏文字的专业学者不到30人,即便加上研究西夏历史、考古、艺术、宗教、文献的学者,也连百人都没有突破。而这位把关《龙门飞甲》里“西夏文”的年轻人,是其中难得的后继者之一。
现在,陈玮已是复旦大学历史学系博士三年级的研究生,致力于西夏学、中古时期北方民族史、丝绸之路等领域的研究。
不过,追根溯源陈玮对历史学的兴趣,却还要从他的小学谈起。“我小时候生活在西安,那里本身就有独特的人文气息。”陈玮对于西夏学的兴趣,滥觞于他幼时对于中国古代史的热爱。
10岁出头,陈玮便已经通读了一遍绘图版的《中国通史》和《世界通史》,还经常去陕西省历史博物馆、半坡博物馆、碑林参观。“这两套书对古代、近代、现代的中外历史都有涉及,对自己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可以说,这两套《通史》为陈玮打开了历史海洋的大门,而他对西夏的浓厚兴趣还要归因于两部反映西夏历史的影视剧。
那时候,一部由日本作家井上靖原作《敦煌》改编而来的同名电影让陈玮印象深刻。“除了《敦煌》,还包括陈家林导演的电视剧《贺兰雪》,这些反映西夏历史的影视剧让我对西夏兴趣大增。”同年,还在读小学的陈玮,在新华书店买了第一本西夏学专著——《西夏战史》。
“很巧,这本书的主编曾是我硕士时学院的教授。”陈玮说。
三分之一西夏文字已熟练掌握
陈玮自述本科时是个“不务正业”的学生。“尽管我是中文专业的,但读的大多还是历史学方面的书。”课余时间,陈玮还经常写些历史随笔投稿,他的作品两次刊登到了《成都晚报》上,第一次看到公开发表的作品时,陈玮表示“十分兴奋”。
“当时,我对历史学的写作规范一点概念也没有,《成都晚报》历史学专业出身的编辑修改了那篇历史随笔还发表了,这对我可以说是一种启蒙。”这篇陈玮大一发表的关于成都满洲旗人的文章,虽然与他现在的专业方向无关,但也在一定程度为他日后撰写并发表多篇学术论文奠定了基础。
“不务正业”的陈玮在本科阶段就开始关注国内有哪些专门研究西夏学的机构,比如北京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和宁夏大学的西夏学研究院。后来,陈玮如愿以偿于后者师从杜建录先生。
“那时候,连西夏文的教材都没有,用的都是老师自己准备的讲义。”文字学出身的段玉泉老师曾给陈玮专门开了一个学期的课,讲解西夏文。但是,直到硕士研究生三年级下半学期,陈玮对西夏文的研习才进入了另一种高度。
2011年3月,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史金波先生受邀在西夏学研究院开设“西夏文”研修班,为期2个月。“隔天上一次,一上就是一天,每节课前还有‘默写’,最后还有结业考试。”陈玮的“默写”成绩都是八九十分。
陈玮坦言,那段时间学习压力真的特别大,每晚都要背诵字形、语法……第二年,在上第二届西夏文研修班时,陈玮以一篇《英藏黑水城文献所收几件西夏文佛经残片译释》作为他的宣讲论文。
这个班开到今年已是第三届了,面向全国对西夏文字感兴趣的专家、学者和学生。
目前已知的西夏文字共计5917个。通过几年的学习和积累,陈玮已经可以识别近2000个,并能通过工具书完成文献释读工作。“但我的释读目前还限于西夏文楷书。”陈玮也表示,希望能通过今后博士后阶段的训练,掌握西夏文草书的释读。
复旦西夏文献都由他荐购
2011年,坚持研究“西夏”的陈玮来到复旦大学读博,并有幸师从姚大力先生。“姚大力先生是我遇到的最严格的老师。”每半个月一次面对面沟通,陈玮要向姚大力先生汇报近期的阅读和学习情况。“姚老师指导,每次都要谈至少一两个小时,小到书评大到论文,改十几遍是常态。”陈玮说。
西夏,仍是中国历史研究上被忽视的一环。西夏王朝的许多典籍、文献都在西夏灭亡时毁于战火,幸存的西夏文献又大多“客走他乡”。比如出土西夏文献的主要地点——内蒙古额济纳旗黑水城,就有大量文献在20世纪初被俄罗斯探险家挖掘,这部分文献占现存西夏文献总数的70%以上。
那陈玮又是通过何种渠道收集、释读西夏文献资料的呢?点开他在复旦大学图书馆的使用记录,基本就能解释这个问题。
“当年考博士生的时候就在查复旦大学图书馆到底有多少西夏学专业书籍,看到书目后非常欣喜。”陈玮说,“其实文科图书馆里有较全的西夏学专业书籍,只是无人问津罢了。”其实,陈玮本人也为复旦大学的西夏文献“家底”做出不少贡献。自2011年入学之日起,陈玮就不断向图书馆荐购图书,尤其是有关西夏文献的大型影印图书,至今已达40本。其中,已经有20本入藏书库。“这些一手文献,必须要一页页看完。”陈玮说。
“我的学术之路是将出土、传世文献和出土文物相结合进行研究的道路。”除了研究文献、精学文字,陈玮还多次到西北实地考察。“比如有一次去陕北统万城考察,长驻当地的陕西考古研究院统万城遗址考古队就允许我们观看了现场发掘的过程,这样近距离的感受是相当难得的。”陈玮说。
明年,陈玮将博士毕业。“我还是会继续走我的学术之路,继续研究我感兴趣的历史。”在西夏学这张“冷板凳”上,陈玮决定要坐得再久一些。
文/吴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