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远

20世纪中叶以来，人类社会进入信息时代。电脑、手机、网络等信息新技术的兴起，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力及人类生活水平，这是主流。凡事有利必有弊，此文讨论信息时代可能出现的“冷漠社会”问题，以期引起人们注意，防患于未然。

在美国城市开车兜一圈，可以看到许多空置商业房产的招租广告，这是因为许多小商店经不起亚马逊　(Amazon)　等网络巨擘的竞争而纷纷倒闭。大型商店的日子也不好过，1月15日，全世界最大的连锁零售商沃尔玛　(Walmart)　宣布关闭269家分店，裁员一万五千人。西尔斯　(Sears)　是美国著名的老牌百货公司，如今靠关闭门市部及拍卖房地产艰难度日。美国原有两家大型连锁书店，现在一家已倒闭，另一家也岌岌可危。甚至有些销售新鲜食品的超级市场，也经不起网购的竞争而倒闭。靠门市销售的实体商店不敌网购，根本原因在于网上购物便宜得多而且送货上门。有人预测:照此趋势发展下去，除了饭店、咖啡馆、旅馆、理发店、修车行等少数行业外，其他许多实体商店迟早将被淘汰，城市将变成一片荒漠。

据纽约时报报道:美国的一些大学包括许多常春藤名校纷纷开办网络班，由名教授讲课，大学生趋之若鹜;网络大学的兴起，使得名教授身价百倍，许多一般教授及讲师等将会失业。照此趋势发展下去，网络大学将取代传统大学，波士顿、普林斯顿、旧金山湾区等著名大学城及学术界朝圣之地将变成一片荒漠。

自古以来，人际亲密关系莫过于亲子之情，天伦之乐良有以也。自从网络风行以来，人际关系正悄悄地发生变化，有人将之归结为“远亲近疏”。不信吗?　请看事实。过去孩子们放学回家，帮父母亲做家务话家常，亲子互动其乐融融。如今放学回家的孩子们，有的在玩电子游戏，有的在iPad上和远方的网友交谈;父母亲也各自在滑iPad，亲子关系变得淡漠。再来看公共场所，候车室、候机室及候诊室等原本是人们互相交谈的社交场所，通过交流拉近人际关系;如今放眼望去，几乎人人都在独自低头滑iPad。照此趋势发展下去，人际关系丕变，最终将形成一种“远亲近疏”的畸形荒漠社会。

未雨绸缪，荒漠社会尚未成形时就应设法预防，我谈几点个人意见。

现代化城市的形成主要靠工业商业及文化教育事业。如前所述，由于亚马逊等网络巨擘的巨大竞争优势，许多实体商店的凋零难以避免，但城市中的工业仍大有可为。近几年来，美国原来外迁的工厂纷纷回流，在国内设厂生产。原先主要靠其金融业务盈利的通用电气(GE)　公司，近来已改弦易辙，专注于制造医疗器材及航空发动机等工业生产。未来的新型城市可能以工业为主体兼及文化教育等，以弥补实体商业凋零带来的损失。

网络大学由名教授讲授，确实能提高讲课质量，但这只是一方面。教育重在言传身教，网络班只能言传而缺乏身教。根据我的切身体会，身教重于言传。当年我在上海读高中时，国文老师由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陈子展教授兼任，陈老师耳提面命，其不阿权贵之书生本色成为我学习的榜样。1956年我考进浙江大学，当时浙大具有全国第一流的基础课名师，他们以身作则，使我学到了浙大传统的求是精神，受益终身。网络大学即使由诺贝尔奖获得者讲课，身教的问题却无法解决，其总体教学质量也比不上传统大学。现代大学尤其是著名大学非常注重科学研究，这就需要师生通力合作形成的团队精神，许多科学研究需要做实验，学派的建立对研究工作及培养人才具有促进作用，而学派的形成有赖于师生间的亲密合作。网络大学在这些方面无能为力。总之，网络大学有其可取之处，可作为一种补充，但不可能取代传统大学。

人类社会具有复杂的结构，包含许多层次，家庭犹如人体的细胞，是构成社会的单元组织。网络交友的兴起造成“远亲近疏”，削弱了家庭成员之间的亲密关系，这好比细胞发生病变，人体岂能无恙?　照此发展下去，可能影响社会的稳定。如何解决?我心中无数，谨以此就教于广大读者。

(作者电子邮件:zyshen@comcas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