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曾早年词作《调寄唐多令》手迹（中国美术馆邓锋提供)

陈衡恪（1876-1923），字师曾 ，我国近现代著名的大书画家。

2016年11月，国家美术馆为纪念陈衡恪诞生140周年而举办“陈师曾特展”，在 200多件书、画、篆刻展品中，有一首词作手迹，书法工整秀雅，颇有黄山谷楷书韵味，照录如下：

《调寄唐多令》

柳浪石鱼肥，花荫燕子飞。暮春天气雨丝丝。堪称懒眼深巷客（时□□生所居巷名懒眠巷），擅三绝，画书诗。

白石谱新词，青藤笔一枝。风流不减郑当时。可许玉堂清□日，展纨素，写胭脂。

新雨送凉，落花委地，几砚饶有清趣。戏赋小词一阕，录呈拍正，并希斧削是幸。

戊子暮春下浣侄师曾学填

这是一阕向兼擅书画诗词又颇具郑板桥风骨的父执的索画词。戊子即光绪十四年（1888），陈衡恪时为12岁。词作从暮春下浣的景色描写入手，塑造了人在画中、画尤胜景的意境，凸显了作者的风神文采。因字迹漫漶脱落，已无从知道这位父执是谁。

陈衡恪出身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深厚。其祖父陈宝箴举人出身，诗文得曾国藩、郭嵩焘赏识。早年本有意文学辞章，后因国事蜩螗而投身政治，官拜湖南巡抚。父亲陈三立是进士，清末民初诗人。陈衡恪少年早慧，六岁随祖父开蒙识字，陈三立在《长男陈衡恪状》中说衡恪“夕依余母寝，朝就余父识字学训诂，两老人顾视笑语争寄于衡恪。七岁至十岁能作擘窠书，间弄丹青，缀小文断句，余父辄举以夸示宾客，忘其为溺爱也”。

光绪九年（1883）四月，陈宝箴擢任浙江按察使，上任甫三月，即因之前在河南参与复审一宗冤案而受连累，受降职处分。陈宝箴处之泰然，率家人在杭寻幽探胜，“西湖佳处，从前几至抹杀者，至此时始省识真面目矣”。（陈宝箴《致欧阳润生书》）十里荷花唤起了幼年陈衡恪对艺术美的热烈追求，自此开始了他对文人画的长途跋涉和不懈努力。多年后，他在以诗论画的首篇诗作《作画感成诗》中，追忆这个难以忘怀的人生开篇：“昔余八岁时，学画西湖莲。既长未辍事，心眼犹追妍。”

尔后，陈宝箴携全家自杭返长沙旧居。陈衡恪开始脱颖而出，11岁便与父执诗歌唱和。光绪十三年（1887），被誉为“方外诗人之魁”的八指头陀、陈三立的诗友、至交释敬安至长沙，曾写诗作《赠陈童子师曾》：

童龄具耆德，头角方峥嵘。频伽发妙响，玉树敷新荣。道由聚沙植，义以分梨成。

好古兴不浅，鉴物智自明。善保青云志，相期黄阁名。

从“好古”联中，可知衡恪自幼喜好经史诗文，对绘画有很高的艺术天分。陈衡恪读后，和赠诗僧：

天下多奇士，山冈出兰芝。高禅志修己，不为世俗移。甘心守寂寞，袈娑良足披。苟非鸿与鸢，焉能奋翅飞。闲居非吾愿，岳游为子宜。灵境绝妄念，妙悟发新诗。感情亦何报，援笔赓此辞。

他将八指头陀喻为山间兰芝、空中鸿鸢，又用“灵境绝妄念，妙悟发新诗”，道出禅与诗在这位诗僧身上的完美统一。

同年，另一位父执陈锐（字伯弢）途经长沙去益阳，陈衡恪赋诗赠别。陈锐写赠七言长古《陈郎歌》勉励衡恪：

予友义宁陈三立有子名曰衡恪，年未成童而有父风。会予将去益阳，留止长沙。嘉其赠行有诗，以此勉之云尔：陈郎十二称奇童，双眸点漆莹秋瞳。学诗学画有笔意，力虽未到气已雄。昔见陈郎才过膝，于今容貌映朝日……男儿得志立可须，小时了了非真吾。勖哉陈郎甚勿疏，应作吾家千里驹。

由此可见，少年陈衡恪已是父辈眼中的“奇童”。陈衡恪赠别之作虽未存世，但新发现的词作可弥补这一缺憾。这首词作不仅为陈衡恪早慧提供了重要证据，还可从中窥见陈衡恪传世20余首词作的创作积累轨迹，可供今人对词中所涉及人物、背景和作品体现的艺术风格作更深入的考证、解析。

作者： 李国葆
编辑：朱自奋
责任编辑：薛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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