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立

正在越南访问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已经宣布，全面解除对越南的武器禁运。美越都认为，这是两国关系正常化的最后一步。鉴此，美越拆除了冷战的最后藩篱，双边关系迈上了新台阶。

越南战争于1975年结束后，美越关系曾持续处于敌对状态。1984年，美国总统里根正式对越南实施武器禁运。即使美越于1995年实现关系正常化并于2001年签署双边贸易协议，美方都未曾放宽武器禁令。

然而，近年来美越关系加速回暖。奥巴马政府为配合其“重返亚太”战略，于2014年局部放宽禁令，解禁向越南出口海防武器。在本次奥巴马访越期间，美国则全面取消了对越武器出口的禁令。从表面上看，这与奥巴马政府改善与伊朗、古巴等传统对手的关系轨迹一致，属于这届美国政府“化敌为友”的积极外交。

但明眼人不难洞察美国这番动作的战略考量。鉴于中国实力急剧上升，美国主导的东亚安全格局正在发生显著变化。进入新世纪以来，尽管美国国力也在上升，但中国的经济增长幅度大大超过同期的美国。虽然美国的体量仍超中国一截，但领先度已大幅缩小。更令美国不安的是，在此期间中国的建军质量也有大幅提升，美国在本地区原先拥有的巨大优势已明显收窄。相应的，无论是在东海还是南海，美国影响地区事务的能力已经减弱。

奥巴马政府所谓的“亚太再平衡”，在军事上就是调整美国的全球军事部署，以将美军海空力量的六成部署到亚太地区。同时，美国竭力强化与本地区盟国与伙伴的政治和军事合作，以延续美国主导的东亚安全秩序。冷战后三届美国总统先后访问越南，持续推高美越安全合作，这种趋势在奥巴马时代达到新的高度。

那么，美国全面取消对越的武器禁运，其效果又会如何?　首先，美军武库中最为先进的装备，五角大楼是不会出口的，不是取消禁运就什么都会出口了。美国迄今未对日本出口隐形战机，越南就更没有机会接触美军的最先进军备。美国愿意对越提供的武器，可能是对越南抗衡周边国家有用的装备，尤其是提升越南反潜、反舰与反导能力的军事装备。

其次，即使美国有意对越示好，越南未必对美国装备有很大兴趣。美国对外售武为其战略服务，但其战略几年一变，可持续性信誉不佳，其记录不可能不让越南踌躇再三。譬如，巴基斯坦是美国的非北约盟国，但美国曾因冷战结束而抛弃巴基斯坦。美国曾承诺向巴基斯坦出口F16战机，但又因制裁巴方发展核武器的缘故，在收受了巴方交付的战机货款后拒绝供货。

还是印度对此看得明白，为了维护国家的政治独立，即使美国近年来一再以军火予以诱惑，但印度迄今拒绝采购美国战机，而只进口俄罗斯与法国的作战飞机。印度不是不买美国军机，而只是采购军事运输机，新德里避免在军事装备上成为美国的“人质”。所以，尽管美国于2014年对越南局部放宽武器禁令，解禁向越南出口非致命性海防装备，但越南迄今未购任何美国装备，包括美制海岸雷达系统。

越南不是不要进口武器。从2011年至2015年，越南武器进口总额与2006年至2010年期间相比，增长了大约七倍，对此美国是看重的。但是，越南可以从俄罗斯和以色列拿货，也可以通过印度获得军事培训。越南日后从美国获得一些装备，有利于它同俄罗斯讨价，并赢得其他西方国家向其竞价，从而增强它同美国合作的资本。

越南深知，拿了美国军火不会不付出代价，那就是美国以装备出口说事，要求越南“改善人权”，并要求越南开放国内军事设施。但是，迎神容易送神难，引入美军可在一段时间制衡周边大国。但在解决争议后再要请美军回家可不容易。所有这些，都对美越军事合作打上折扣。在此基础上的美越关系正常化，其实并不那么“正常”。

(作者系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教授、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