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鹏

“我们做教师的，既要教书，又要育人。”

“作为一名教师，不是只教‘好学生’，而是‘教好学生’，教好每一个学生。”

“小学教育是基础教育，是‘养成教育’，是‘根’的教育。好习惯的培养往往比语文知识的传授更重要。”

……

这些都是著名小学语文特级教师、上海市实验小学名誉校长袁瑢对教育的感悟，即便是在今天看来，依然切中要害。这位早在1950年就登上小学讲台的语文教师，于8月23日下午驾鹤西去，享年94岁。坚守三尺讲台60多年，她一直没有停止对教育的思考，就在两个月前，她还在和同道一起讨论新版教材的教学心得。

“一代师表爱相随，教书育人品自高。”昨天，沪上基础教育界众多教师自发前往龙华殡仪馆送别袁瑢老师。其中有白发苍苍的教育界前辈，也有中年教师骨干力量，还有刚刚踏上讲台的年轻教师，他们都曾或多或少地得到袁瑢老师的指导，或者受到她的教育理念的影响。

尊重孩子成长规律，50多年前的教学改革今天依旧“领先”

在很多一线教师眼中，袁瑢是“上海语文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先锋和旗帜”。60多年的教学生涯中，袁瑢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她曾做过两次影响较大的教学实验：一是关于提高识字效率，加快识字步伐的试验；一是关于“加强基础，培养能力，发展智力”的试验。

早在1961年，袁瑢就着手有关识字教学的探究。彼时，全国范围内集中识字和分散识字的教学方式各成派别，而在她看来，识字教学既要重视汉字的特点，又要重视学生的接受能力。她凭借多年教学经验，摸索出一套“相对集中，集中和分散相结合”的方法。

一年后，一组数据验证了袁瑢教学方法的科学性———当时全日制六年制学校　《小学语文大纲》　规定一年级识700个汉字，而袁瑢执鞭的教学班一年级学生却识得1262个汉字，学生还读了35首诗歌、37篇短文、二三十本课外读物。

1979年，担任上海市实验小学副校长的袁瑢开始了“语文教学中发展学生智力的实验”。她认为，满堂灌的教学方式非改不可，教学要使学生越学越聪明，关键在于将发展学生的智力放在教学的重要地位，要尊重孩子成长的科学规律。因此，学校教育不能一味强调分数，而应启迪学生的智慧和才能，使学生学会驾驭知识，掌握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上海市实验小学第六任校长殷国芳是袁瑢的大弟子，她昨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为了培养孩子们的观察力、记忆力、思维力和判断力，袁老师在课堂上开展了丰富多彩的各式活动。比如，在设计　《纺线比赛》　一课时，请一位纺线老妈妈走进课堂，让学生近距离观察纺线的过程；在讲述　《植物妈妈有办法》　一课时，带领学生走进上海师范大学生物系研究室以及植物园，让学生观察了解蒲公英、苍耳等各种植物的相关特性。这充分体现出“以学生为主导”的教育理念。

细、实、活、严、深的教学风格影响深远，帮助学生跨出人生第一步

年逾八旬的语文特级教师顾家漳与袁瑢是一生的挚友，她俩有着60多年的友谊。顾家漳说：“袁老师细、实、活、严、深的教学风格对我影响很大。但是影响更大的是她的人品、学品、师品。”

袁瑢的教学法中，“活”是最难做到的。她希望从每个孩子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老师也能根据孩子的表现，及时调整自己的状态；她时常告诫年轻教师，要鼓励孩子提问，能把老师问倒的孩子才是最棒的；她要求孩子，齐读课文时不用太大声，整齐就好，但在单独回答问题时，声音一定要响亮，这样的孩子才有自信……”

袁瑢生前常常告诉弟子：“小学教师要帮助学生好好‘跨出人生第一步’。”殷国芳从踏上三尺讲台的第二年起，就跟随袁瑢学习教育教学方法。如何教拼音和识字，如何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袁瑢事无巨细，全都教给年轻教师。直到古稀之年，她依然每天背着书包挤公交车，到学校听课，指导青年教师教学。

1983年，袁瑢曾在　《文汇报》　刊文解答家长有关家庭教育的困惑。她在文中建议，家长与其在学前教孩子识字、做算术，倒不如把精力花在培养他们良好的思想品德和行为习惯上。这方面的基础打得扎实，即使孩子学前不识字，入学后也是可以很快认识的。她认为，从小不养成孩子良好的习惯，不但会使孩子的学习成为家长的负担，更重要的是会影响孩子的进步。这些理念今天读来，仍然给人深深的启发。

把教书育人作为一辈子的寄托，一路走来不负春风

成为一名小学教师，对于袁瑢而言是一个“美丽的巧合”。她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化学专业。1950年3月，偶然的机会，袁瑢成为邑庙区中心小学　(现上海市实验小学)　教师。

1958年，30岁的袁瑢带教了她的第一届学生。上海市实验小学1958届学生项金妹回忆说，班上一位同学生了肺病，袁瑢老师拿出自己的工资为他订豆奶，还利用业余时间为其补课。袁瑢看到这位学生具有工程师的潜质，便不断鼓励他好好学习。后来，这位同学果然不负师恩，成为一名工程师。

昨天，复旦五浦汇实验学校校长、语文特级教师黄玉峰也来送袁瑢最后一程。他告诉记者：“我时常邀请已经80多岁的袁瑢老师参与小学语文写作教学的研讨工作，她随叫随到，十分谦虚。她对教育的热爱总是深深感动着我。”

“作为教师最大的成就是什么？”袁瑢曾经这样回答：“看着自己教过的孩子，在多年后依然保有初心，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合格公民。这样一路走来，才不负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