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物联网时代，技术进步和制度改革正在中国社会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2018年，是全面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精神的开局之年，也是改革开放40周年，中国经济正处于转型的有利位置，未来发展令人期待。站在新年的门槛上，本期圆桌论坛邀请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会计学系钱世政教授、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系刘杰教授、产业经济学系李治国副教授、财务金融系张晓蓉副教授，一起回顾2017年中国经济走过的路程，聚焦2018年的发展、机遇和新挑战。

实现高质量发展首先要搞活市场

要实现高质量的发展，首先还要靠市场，体现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即要进一步地进行制度改革———继续搞活市场，让企业家有积极性，有甜头、有奔头，这是市场和发展的规律。

那些曾在经济发展中作为短板的“痛点”“堵点”，借着科技快速发展的东风，被打通了。中国企业不仅仅是“弯道超车”，而且实现了“换道超车”。

李治国：刚刚过去的2017年，是我国经济超预期发展的一年。不仅是过去一年，从2015年11月至今的两年多，我国聚焦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尤其是“三去一降一补”(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五大任务的成效明显。整体上，虽然经济也有过波动和变化，但调整效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著，很多行业发生明显变化，经济发展趋势向好。

经过几年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到新阶段，也预示着接下来的发展重点和方向———就像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过去，我们就怕生产不出这么多产品，无法满足消费者最基本的需求。几十年过去，需求已经从一开始的“从无到有”，转移到“从有到好”。而这一转变的大背景，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正在进入新时代，我国经济发展也进入了新时代，它最基本的特征就是———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

去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高质量发展”的主题词。为推动高质量发展，2018年，我国将创建和完善更加契合时代特征的指标体系、政策体系、标准体系、统计体系、绩效评价、政绩考核。由此，会给经济、社会带来一系列深远影响———制度改革、搞活市场，加上互联网科技的引领，将是走上高质量发展的主引擎。

我预计，为了高质量发展，2018年的经济增速会比较平稳，甚至可能会比2017年的增速有些许下行，但从宏观经济指标来讲，变化并不会特别大。

钱世政：梳理2017年收官之时的热词，几乎都是跟互联网相关的。比如人工智能、内容付费、跨境电商和移动支付等。国外网友还评选出中国“新四大发明”：高铁、支付宝、共享单车、网购。其中，最热门的移动支付，其背后是时空数据资产，再往背后深挖，就是移动物联网。用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的话说，在物联网时代，数据是生产资料，算法和算力是生产力，互联网是生产关系。中国正在累积的庞大时空数据资产，将为未来发展提供无限可能。

现在，中国互联网技术发展让全世界震撼。根据艾瑞咨询统计，2016年，中国移动支付规模达5.5万亿美元，而美国仅为1120亿美元；2017年年中，中国8亿智能手机用户中，有5.02亿人在用移动支付，占比超六成。海尔的冰箱可以提醒你酸奶喝完了，你上午在电商订货，线上支付好，下午下班时酸奶已送到家；“双11”中国品牌科沃斯扫地机器人，在亚马逊一天卖掉1000台，成为世界扫地机器人“老大”；跨境电商海外直邮，平均每单配送只需五天，美国直邮最快55小时，韩国最快19小时……新的时代，技术成为产业转型的基础，使曾经的不可想像变成现实。

但归根结底，要实现高质量的发展，首先还要靠市场，体现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即要进一步地进行制度改革———继续搞活市场，让企业家有积极性，有甜头、有奔头，这是市场和发展的规律。

2018年，有了“制度+技术”，我对经济发展持乐观态度。

张晓蓉：2017年，人民币汇率有个非常重要的趋势变化，即从上半年的贬值，进入了下半年的升值。去年的现在，大家刚刚经历了一波人民币较大的贬值，尤其在2016年12月，在岸市场汇率曾经到达6.95，引发了一定的市场恐慌。2017年汇率走向发生变动，人民币对美元出现升值，除了我国汇率政策的调整、尤其是引入了逆周期因子之外，实体经济的企稳，也是一个重要的背景。

市场的很多方面是相互印证的，经济的问题会在金融上体现出来。汇率是人民币与其它货币的比价，正如资本市场会对公司给出估值一样，同样道理，人民币汇率，也可以被认为是世界对中国经济的某种估值。企业估值很大程度上来自它的基本面，汇率也是同样道理，商品生产的丰富程度、实体经济的投资机会、金融市场的开放程度等，都会影响到一个国家的汇率。2017年我国的经济基本面保住了发展目标，许多改革总体上比较成功，为2018年甚至是明年以后的转型打下了基础。

目前金融领域的风险是“灰犀牛”；幸运的是，政府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并着手整顿。总体而言，我对2018年的经济持审慎乐观态度。2018年的汇率一定会出现双向浮动，这也符合人民币国际化的整体战略的。

刘杰：去年一年，国内人工智能(AI)技术势头非常火，风光一时无二。我国在AI领域，有一些技术在全球都是领先的，比如图像识别和语音识别，医疗、教育等领域的AI研发也有很大进展，可以说，我国AI的应用水平在很多领域与发达国家处在同一起跑线上，不过在AI的基础科学和产业应用技术基础等方面，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努力。比如阿尔法围棋　(Alpha Go)　和阿尔法元　(Alpha Go Zero)　等一类有影响的AI应用，在我国还比较少见。

也就是说，AI技术在我国的发展，应用方面确实有些创新，海康威视、科大讯飞等一批本土企业在图像和语音识别、医疗应用等方面有所突破，但这些还都是局部，并没有大面积超越欧美。并且，总体上也没有跳出原有模式，背后最核心的模型、数据和计算能力等技术突破不多。尤其是在与不同产业领域的应用结合方面，还需要进一步开发和拓展。从某种程度上说，在IT这一块、尤其是基础的技术、材料、工艺等方面，我国的水平于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相比，还有较大差距，千万不能盲目乐观。

十九大报告中关于“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特别提到，“加快建设制造强国，加快发展先进制造业，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在中高端消费、创新引领、绿色低碳、共享经济、现代供应链、人力资本服务等领域培育新增长点、形成新动能。”可以预见，AI等互联网技术在工业领域的应用热潮将会出现，实体经济将是下一轮信息化的主力，工业化、信息化、网络化三者将深度融合。届时呈现的业态也不再仅仅是大家现在津津乐道的电商、无人商店、餐饮外卖等初级服务和产品。工业技术和应用场景如何结合，将是互联网接下来的重要发展方向。

因此，未来发展面临的问题是，互联网如何进入传统实体经济领域，包括工业、农业等。可以肯定的是，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一定会落在实体经济领域。现在，大家都已经开始接受物质材料、能源和信息都是社会发展的必备资源这一理念。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AI以及区块链等IT技术应用对所有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来说，都是绝对的利好和发展机会，企业应该以开放和合作的心态，拥抱这个新时代。

“不确定性”和“机遇”是今年的关键词

从整个国家发展来说，装备制造业的信息化是很重要的基础。工业化和信息化融合、或者互联网和实体经济相连，装备必须要实现信息化，和互联网联合起来。

2016、2017年，资本市场经历了一轮大洗盘，大家对创新创业有了更成熟的认识。这一轮洗盘说明，创业必须要有清晰的盈利模式；从商业业态上看，“洗牌”把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去掉了，效果也沉淀在未来的发展潜力上。

李治国：只要抓住了市场和改革的关系，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更多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经济发展便会更加平稳，产业结构失衡也会逐渐改善，更多企业的运营效率也会得到提升，产业集中度会进一步提升。2018年，我们的“微笑曲线”幅度会向好调整，制造业的利润会提升，最值得期待的是新经济、高科技，尤其是面向未来、以互联网技术为支撑的全方面的变化，不仅是产业业态上，整个社会发展的生态也将发生可喜的变化。这是对内部发展的预测。

在与外部世界交互上，中美关系对我国经济的影响值得关注。与美国的互动，经济层面主要表现为贸易关系。我预计，中国对美国贸易顺差还会继续，双方贸易方面的摩擦也可能会继续存在。2017年，我国出口量超预期，2018年可能会有所减缓，这也会对经济基本面产生一点影响。

特朗普执政一年，交出了一份看上去还不错的成绩单———失业率下降，就业率提高，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往好的一面去想，“开放倒逼改革”，接下来我们也将有所应对，这对企业经营、对高质量发展都不是坏事。

张晓蓉：2016、2017年，资本市场经历了一轮大“洗牌”，大家对“双创”有了更成熟的认识，越来越多的人深思熟虑后才去创业。市场洗礼是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项目都是有价值的。也有曾经的“独角兽”倒下，说明某些路径行不通，为后来者提供了经验教训。这一轮“洗牌”说明，创业必须要有清晰的盈利模式；从商业业态上看，“洗牌”把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去掉了，效果也沉淀在未来的发展潜力上。

外部环境上，特朗普执政后，对华政策的不确定性增大，增加了人民币汇率的不确定性。事实上，美国对中国的态度一直是合作与防御，因此，中美贸易的大趋势不会变化，因为美国也要从贸易中获得利益。但是，双方在谈判条件和贸易行业上可能会有进退，这也会影响到汇率稳定。

汇率会直接影响两国的贸易投资等关系，一直是中美双方谈判的焦点，也经常会和其他问题捆绑在一起。作为世界上两个最大的经济体，双方政府都有相当的智慧和策略，两国经贸关系会有摩擦，但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钱世政：关于2018年汇率的走势，我觉得，会继续保持稳定，这应该是基本政策。原因有以下几方面：中国实体经济企稳，基本面站得稳，是汇率稳定的基础；国际收支趋向平衡；2015年8月，人民币连续三天大幅度贬值，已为双向浮动留出空间；这几年物价没有大幅度增长，购买力平价上，没有因为通胀倒逼产生汇率的问题。

有一组有趣的数据：支付宝已走进30个国家和地区，可移动支付13种货币，全世界25万家厂商用支付宝做线下结算。中国正在成为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引领者，从这一方面讲，中国不得不开放。开放倒逼外汇管理水平提高，这对监管部门提出更大的挑战。

汇率是金融市场的一个关键要素，汇率稳定，2018年我国金融市场又会如何发展？我认为，金融市场可能还面临着巨大挑战，要继续深化改革。以2016年年末的数字看，中国企业的融资中，76%是间接融资，24%是直接融资；而同期的美国，85%是直接融资，15%是间接融资。为什么中国的间接融资比例这么高？　因为我国的金融市场考虑到安全性，还没有完全市场化，客观上造成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

企业转型是经济转型的基石，资金是企业转型发展的重要资源。2018年，必须深化金融市场改革，解决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直接融资目前还不是主流，那些初创企业一无资产、二无本金，难以开创局面。要走直接融资之路，在资本市场上的表现就是，企业能不能顺畅地在上交所、深交所IPO？新三板让不让企业在符合相关条件下转板？H股和A股能接轨吗？　能上能否也应有退？　这些方面能否进一步深化，让金融市场成为企业和产业转型的发动机，这一点对经济发展至关重要。

刘杰：说起人工智能等技术在实体经济中的应用，无论是中国、德国、日本还是美国，起跑线都差不多，制定的计划、目标和内涵也类似，只有名字不一样。中国叫“中国制造2025”，德国叫“工业4.0”，美国叫“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日本称为“工业复兴计划”，均是近几年提出的。这些计划的目标，都是为了让企业有效地利用资源，以最快的速度满足市场的需求，而不仅仅是满足渠道的需求。

从整个国家发展来说，装备制造业的信息化是很重要的基础。工业化和信息化融合、或者互联网和实体经济相连，装备必须要实现信息化，并且能够连上互联网。现在，许多地方开始提高装备业的信息化水平，但是，认识度还不够高。普遍存在的问题是，管理上的数据都是人工输入的，属于外来数据，而不是物联网自动产生的。工业、农业里初始信息和数据的积累还不够深广。这方面未来需要重点关注。

中国企业“拥抱变化”

李治国：实现高质量发展，除了国家政策支撑，更多的会落到产业转移上，最终是由企业和企业家真正去实现的。市场就像海洋，企业作为个体像大洋上的一个个孤岛，每家企业都有各自的“秘密”，最终哪家能够浮出海面？更为完善的市场会激发企业高质量地发展，给企业家更多发挥空间，一步一步建立更多岛屿，最终实现经济繁荣。

去年年中，阿里和腾讯双双跻身全球十大市值公司，这是由成熟资本市场的投资人选出的排名，两家公司的股价几乎翻番。但看看它们各自的财务数据就会发现，接近、甚至超过50%营业收入增速和利润增速，让人震撼。现在，“大象不仅会跳舞，而且还会跳街舞”，说的就是这两家企业引领物联网时代，不可限量的发展势头。可以这样说，这些公司卡准了时代的脉搏和技术进步的主赛道，取得了影响全球的成就。

阿里、腾讯用“高薪+高激励”的方式引进最优秀的人才。这些公司有一种“拥抱变化”的文化，当发现了新机会时，很多人会辞职去创业，但是还和母公司有联系，人与人、资本与资本之间形成一个不断壮大的生态体系。阿里和腾讯都在不断地投资各类企业，生态链除了互联网的领域，一直在向外部延伸。过去人们断言，线下商业绝对干不过线上的，现在变了，线上开始往线下走，从行业的变化看，这些企业正在不断地螺旋式提升。

2017年，不单是大企业如此耀眼，我国很多中小微企业也发生了很多变化，超出预期。中国企业从以外延扩张为主的商业发展模式，主动、被动地回到内涵提升方向上，提高运营效率。很多企业不但业绩表现优秀，企业文化改善，生产效率提升，技术创新显现，公司治理不断优化，估值也不断提高，获得资本市场更多认可。海尔、美的、华为等越来越多优秀的中国企业持续健康发展。

那些曾在经济发展中作为短板的痛点、堵点，借着科技的东风，被打通了。中国企业不仅仅是“弯道超车”，而且实现了“换道超车”。

钱世政：过去几年，中国进行的供应侧结构性改革，深层次上是中国体制改革的深化。今天互联网界的翘楚、中国对世界影响最大的企业是谁？　是华为、阿里、腾讯、美的等快速崛起的公司。这都要归因于改革的深化，好的政策、市场环境支持民营企业走到今天。而这些企业也充分利用“技术+市场”这两个要素，成长为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大企业。按照这个规律，2018年，国家还应该紧紧抓住制度改革，搞活市场。

刘杰：移动物联网时代，很多小微企业，甚至是个体劳动者，都能以较低的成本拥有计算能力了，这个方面瞬间能和大企业媲美。比如云计算，可以帮助企业做很多事情，提高信息化传递速度，大家都可以用。做实体经济一定要拥抱互联网，企业应在观念上意识到，在传统的资金、厂房、设备资源以外，信息也是一种重要的资源，要注意积累、存储、应用数据，同时也要重视行业经验。

现在的企业要有开放合作意识，面向全球寻求合作，更开放一些。未来，说不定连企业的形式也将消失，借由互联网，点对点的服务和商品销售随时随地便可完成，且交易成本更低。传统企业要充分利用互联网，通过互联网、信息化去快速满足最终的客户和消费者的需求。这样，在互联网大势之下，也就完成了企业的转型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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