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地下党员贵婉被叛徒出卖，故事在她牺牲的雪夜一分为二，一支回望她从贵家千金成长为信仰战士的前情，一支讲述亲人、同志为她报仇过程中解开的生死谜局。按主线，正热播的《天衣无缝》是部不折不扣的谍战剧。而从已播的20余集来看，该剧着力点不仅在于谍战层面，还能归类为时装剧、偶像剧、传奇剧、家庭剧等，不一而足。

要作出《天衣无缝》是“谍战时装剧”或“谍战偶像剧”的判断很容易。从一开始，剧中女性角色便一律华服美妆、同款红唇，男性人物也多是丰神俊朗、头势清爽。以第20集为例，手提奢侈品牌皮箱、张口想吃法式羊排的董细妹登场。细细数来，这位“家庭教师”已是剧中第八位出场的美女情报人员。同在这一集，贵婉的亲大哥贵翼出门办事，而观众已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有着《伪装者》明楼式的穿风衣特写。

说它是“谍战传奇剧”，只消看看男主角便可见一斑。虽名叫“资历平”，此人资历一点儿都不平凡。他尚未出世，生母已是贵家女眷“宅斗”的牺牲品。年幼时母亲改嫁，他连带成为另一“豪门”资家的小少爷。身世之外，小资是如何长成一名有为青年的，才真让人费解。按剧中所述，这个从小被宠坏的  “败家子”，从不学无术到无所不能、所向披靡，前后不过两三年。这般脱胎换骨，轻飘飘一句“大哥一棒打醒梦中人”，太不具说服力。

类似场景，观众并不陌生。这些年来，谍战的“后缀”日益丰富。《和平饭店》是“谍战+密室”，《脱身》是“谍战+伦理”，《爱国者》是“谍战+抗战”，《胭脂》是“谍战+大女主”，《解密》《麻雀》都是“谍战+偶像”的典型，《剃刀边缘》有着谍战、侦探、喜剧、职场等多重色彩。而这些剧无一例外，还都是“谍战时装剧”“谍战传奇剧”——《和平饭店》陈佳影的小皮箱里装得了几十套时装；《爱国者》的舒捷同志穿上了韩剧女主角同款；《剃刀边缘》的关海丹时常穿着高跟鞋出任务；《胭脂》里，与双姝斗法同样“好看”的，还有两位美女的争奇斗艳；《解密》《麻雀》《脱身》更像不分场合、集体上阵的大型时装秀。

如果说，21世纪初期《潜伏》《暗算》《风筝》等作品都是“硬核谍战”，那么这些年尤其是2015年的《伪装者》以降，高颜值、传奇化已然成为谍战剧的主流画风。主角的“个人英雄主义”被放大，剧集的“诗意画面”“唯美镜头”被强调，“基因渐变”的谍战剧已与真实的历史氛围渐行渐远。

从影视发展史论，中国观众的谍战影像经验太过丰富，谍战剧主创们确有创新之难。当这种类型几乎穷尽了叙事空间，有编剧形容，“今天创作谍战剧，无异于一种绝处逢生式的写作”。但更应看到，谍战剧的魅力不该局限在狭隘的创新，更不该走入俊男靓女身着华服、轻碰酒杯就把敌营一锅端的“神剧”模式。这种类型真正持久的迷人之处在于内核：信仰、人性。在信仰的礼赞中，李侠在小阁楼里向延安发送临终告白时，几十年前拍摄的《永不消逝的电波》至今能和观众同频共振。在人性深处的描摹中，郑耀先的内心煎熬使得一部在2018年看来“朴素至极”的《风筝》，被观众反复咀嚼。

足见，不同的修辞策略可以用来丰富叙事，但修辞不该喧宾夺主。于历史语境下的谍战剧而言，过分讲究“颜值”和“传奇”的拍法，终将是对现实主义创作的一次背离：它会引导观众误读英雄，误读斗争的代价。

作者：王彦
编辑：邵大卫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