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妖猫传》取材于日本知名奇幻小说家梦枕貘的小说《沙门空海》。梦枕貘用了四卷40章的篇幅尽情摹刻了大唐盛世。图为该片海报。

■本报记者　童薇菁

近日，陈凯歌导演新作　《妖猫传》发布了一支制作特辑：镜头中，流光溢彩的长安夜幕、白雪皑皑的青龙古刹、胡乐翩翩的教坊……随着白居易、空海和尚等众角色的行迹，拼接成对一千多年前丝路的起点、物华天宝的唐王朝首都长安的想象。

《妖猫传》　取材于日本知名奇幻小说家梦枕貘的小说　《沙门空海》。作家透过空海和尚———这位在中日交流史上有名高僧的视角，用了四卷40章的篇幅拆解荒诞离奇的故事，在步步逼近真相的同时，工笔绘就唐朝天宝年间的迷人风采。

无独有偶，另一部已立项改编网剧的小说　《长安十二时辰》　同样将故事时空锁定在大唐长安———曾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作者马伯庸在长安一百零八坊间布下“疑阵”，跟随主人公张小敬在纵横交错的街坊间辗转追凶，抽丝剥茧，这种身临其境感令读者大呼过瘾。

背景不虚浮，笔法又新颖、现代，历史小说有了新的味道。“对于特定的历史符号、历史时期，文字的想象力能使其脱离简单的概念化、标签化。”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骆玉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一座千年古城或许在物理空间内无法重生，却可以通过文字再现它的浪漫与瑰丽，再现传承千年的文明。

热血浓情的书写，让“历史沙盘”活起来

两部小说均以古都长安为历史情境展开书写，梦枕貘走的是魔幻路线，而马伯庸写下的是一部古代版的“刑警探案录”，在这座名为长安的沙盘上何时布下迷障、何时飞沙走石、何时柳暗花明，极度考验着作者时空想象的能力。

《长安十二时辰》　故事设定在唐天宝年间，因得罪上司被押入死牢的“刑侦长官”张小敬临危受命，他要在24小时内阻止突厥人毁灭长安城的阴谋。当时的长安城共有一百零八坊，人口密度极大，三教九流麇集，上元节的当日，致命的危险可能隐藏在任何一个角落。

“当年明月”的　《明朝那些事儿》、冶文彪　《清明上河图密码》　……都是全景式再现特定历史时代的典型作品，很多具有史学背景、钻研兴趣的作家纷纷进入这种类型的创作，为流行小说界注入了一股新风潮。学者认为，对一名成熟的写手来说，为历史情境填充细节并不是难事，难在如何让风物流转，让时空变得生动，令读者产生代入感、信服感，否则再精巧的道具设计，离开了精彩的情境铺设和巧妙的连结，也只能成为一个扁平无力的摆设，在一个平庸的故事里充当可有可无的花边。很多网络流行小说假借时空“谈恋爱”“宫宅斗”，终使得一个生动的历史舞台沦为不可移动的背景墙。

“谷雨前后从大雁塔顶观赏牡丹为最佳，想要攀到塔顶不是难事。看塔的是个小沙弥，只需偷偷给他半吊钱就能办到；升道坊里住着一个专做毕罗饼的回鹘老头，他选的芝麻粒很大，所以饼刚出炉时味道极香；东市的阿罗约是个驯骆驼的好手，他的毕生梦想是在安邑坊置个产业，娶妻生子，彻底扎根在长安；长兴坊里住着一个姓薛的太常乐工，庐陵人，每到晴天无云的半夜，必去天津桥上吹笛子，只为用月光洗涤笛声……”《长安十二时辰》　里的长安是流动着的。形形色色的柴米油盐，富有烟火气息的细致描摹，让历史书中的长安城鲜活了起来。难怪有读者会带着这本小说探访长安的今身———西安，去街巷中寻访那些穿越千年的历史密码、经业痕迹。

字里行间溢满对长安城的赤诚热爱

与　《长安十二时辰》　一样，梦枕貘的　《沙门空海》　对大唐盛世的“合理想象”是最为迷人之处。它通过日本留学僧人空海的视角，虚构了一段妖猫祸乱长安的传说逸闻，随着真相的揭开，隐藏在奇闻轶事背后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令人惊心动魄却又悲怜莫名。

历史上的空海和尚对唐朝文化在日本的传播起到了重要作用。空海在中国的游学之旅，就是一条丰富的文化路径：公元804年，空海随遣唐使来到中国，杭州灵隐寺、福州开元寺、洛阳白马寺、三亚南山寺和西安青龙寺都留下过他的足迹。他停留长安之际，经历了唐王朝两次皇帝的更迭，《沙门空海》就是以这个时期的空海为主角而写成的小说。

日本作家梦枕貘是唐文化爱好者，他在小说的序言中写道，空海和在日本享得大名的诗人白居易同处一个时空，而名篇　《长恨歌》　从平安时代起，就在日本广为流传。吸引梦枕貘写下异国故事的，正是迷人灿烂的中国文化，“长安当时约有100万人口，从世界史角度看来，真是一个具有璀璨文化的城市。深奥的大陆文化，就在长安这个城市开花结果。”

为了写好这个故事，他花费了近15年的时间，中途还到过西安实地采风，在唐史、唐文学和中日交流史材料的基础上写就了这个故事。虽然不少评论家认为，梦枕貘的文风多少受到日本平安时代诡谲奇幻风格的影响，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长安城的赤诚热爱，“走在光德坊里的空海和日本儒生橘逸势，感受　(长安城)　四周洋溢着春天的气息。熙来攘往的男男女女，服饰装扮也显得光鲜亮丽。每个人都踏着轻快的脚步。”

《沙门空海》　中的白居易、李白、空海和尚、橘逸势；《长安十二时辰》中的岑参、张九龄、贺知章……这些真实的历史人物在小说中频频“探身”，各具魅力。在　《长安十二时辰》　中，马伯庸为虚构的“神探”张小敬选择的搭档，是历史上有“白衣卿相”之称的著名学者李泌。相传，他幼年时以一句“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的棋语震惊朝堂，令玄宗青眼有加。在小说中，作者对他年轻化的塑造，使小说比历史本身呈现更为时尚、活泼的样貌。这位清峻的少年仕子在虚构的文本中发挥着“反恐总部”智囊军师的作用，人物形象与历史文化相互映照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