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会失眠，但从来不吃安眠药，因为害怕产生依赖性。最近，又一次失眠，我依旧不吃药，对付的办法是：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白白地浪费时间，不如索性动动脑筋，来做文字游戏。

　　游戏开始，我用现代知名人士的名字来制作谜语。

　　我发现，我们复旦大学几位前校长的名字是很好的谜底，“反客为主”可射“马相伯”(“伯”别解为“伯乐”，理应是伯乐相马，现在反而是马相伯乐了，主客易位矣)，“天上星星几何”可射“苏步青”(与“数不清”谐声，“几何”意为“多少”，又暗指苏步青最擅长的数学分支)，“神州大团圆”可射“华中一”(卷帘)。

　　接着我想到我们复旦中文系的一些同事的名字蛮有趣的，可以设置谜面来猜射。例如，“世界屋脊”可射“高天如”(卷帘)，“祈祷”可射“应必诚”(卷帘)，“孙悟空大闹天宫”可射“袁震宇”(袁猿谐声)，“离离原上草”可射“盛青”，“沙尘暴”可射“黄霖”。

　　在昏暗中，双眼虽然紧闭，但思绪却非常活跃，我从复旦园跳到文艺界，想到几个人的名字可以用来做谜语。如，“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可射“吴祖光”(吴无谐声)，“老马识途”可射“陈道明”，“航天归来”可射“毕飞宇”。

　　活跃的思绪又转跑道了，从文坛冲到政坛：“丰收之年”可射“粟裕”，“衣食无忧”可射“温家宝”(与“温加饱”谐声)，“完璧归赵”可射“回良玉”，“红军长征”可射“连战·万里”，“昙花一现”可射“华盛顿”，“禁止伐木”可射“克林顿”。这个政坛的面够宽，跨两岸，兼中外。

　　老是猜射谜语，有些腻，就想换换口味，改玩另一种文字游戏——对对子。

　　拿人名来对对子，简单方便，而且还是一种非常有趣的语文训练。周祖谟以“祖冲之”对陈寅恪出的“孙行者”(答案本是“胡适之”)，已成为文坛的佳话。我闭目睡在床上，也尝试用现代名人的名字来对对子。

　　首先想到的是“冰心”，这个名字有特色。从语法上讲，它是偏正结构，“心”是中心词，“冰”是修饰语。人们一般说“热心”、“火红的心”，很少用“冰”来形容心的。我想在著名作家中找个名字来与之相对。想啊想，突然搜索到“柔石”，我非常高兴。

　　由“冰心”又想到“萧红”。“萧红”是主谓结构，“萧”是一种蒿类植物，俗称艾蒿。它在此结构中是主语，而“红”是谓语。于是我又在现代作家名字里找“主谓结构”，而且姓要为植物，名要为单名，还要是个表示色彩的词。想啊想，想啊想，首先蹦出来的是“艾青”，接着又蹦出来“柳青”，后来又连续蹦出“柯蓝”、“杨绛”(绛，深红色)。好像渔民一网打捞上来许多鱼，真是快乐。

　　上面两则姓名对，是从语法结构和文字含义来考虑的，我想再从文字的形式上来试试。一下子就想到“魏巍”，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在字形上，姓和名两字相似，只是名在姓上面戴个帽子。可以和“魏巍”匹敌的是“李季”。“巍”字上面的帽子，是座沉重的山，而“季”字上面的帽子却是轻盈的一撇。

　　再如“聂耳”这个名字也很有特点，姓与名在形体上是3∶1。要找个与它相似的形体结构不容易。我想，“牛D”、“金鑫”似乎可以与之相对，用“1∶3”来对“3∶1”，是一种交叉对。

　　听说，有个青年人写历史小说，提到中国共产党早期青年运动领导人和理论宣传家萧楚女，说“她”如何端庄贤淑，婀娜多姿、美丽动人。这个青年人不辨雄雌，只是望文生义，把个“纯爷们”误当成“赛貂蝉”了。我就以此拟成上联：“萧楚女不是楚楚女子”，不一会，就想出了下联：“李赫男亦非赫赫男儿”(李赫男是60年代著名的女乒乓球运动员，曾获得过多项世界冠军)。

　　由于获得不少成果，兴奋得更无睡意，索性把文字游戏继续玩下去，并再加大一些难度，试把几个人的名字连起来。想啊想，想出了一副上联：“田汉在田间，一盼苗得雨，二盼牛得草”(田汉是著名的剧作家，田间、苗得雨都是诗人，牛得草是豫剧名丑)。四人名字连起来，文义相当顺畅，犹如一幅乡村即景画，我躺在床上，颇有成就感。

　　但是下联呢，四个人不但名字的含义要有内在联系，而且在形式上，前两人须单名，还要同姓，后两人须双名，其中有一字还要相同，条件相当严苛。想啊想，想啊想，实在想不出，发动几次冲锋，都败下阵来。

　　大概兴奋时间太久，脑神经开始抑制，思维愈来愈迟钝，慢慢地，什么也想不出来了，再后来，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文/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