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6日 晴。“出其东门，有女如云”是《诗经·郑风》中的话，抄下这千古名句，并非要解读《郑风》，而是因为二十三年前台湾出版的一本散文集书名借用了这句话，很别致。
1994年金秋，我赴台参加林语堂百年诞辰学术研讨会，会后拜访九歌出版社主持人蔡文甫先生。承他不弃，嘱我编选梁实秋集外文，并介绍我去见时在“中研院”数学研究所工作的梁氏之子梁文骐先生，在其府上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临别时文骐先生赠我这本《出其东门，有女如云》(1991年5月九歌出版社初版)，他在书的扉页上大笔一挥：“子善先生雅正 林之英”。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书作者林之英是他的笔名。
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兄弟都是作家学者的，前有鲁迅、周作人周氏兄弟，后有夏济安、夏志清夏氏兄弟，都赫赫有名，孙伏园、孙福熙孙氏兄弟也可算得上，但父子都是作家却并不多见，像叶圣陶、叶至诚、叶兆言祖孙三代为文的更属凤毛麟角。所以，梁实秋、林之英(梁文骐)是父子作家，也就有点出我意外。
梁实秋的“雅舍小品”文白相济，庄谐并作，无论幽默还是自嘲，均收隽永洒脱之效，那么林之英的 《出其东门》又当如何?梁文骐学的是数学，林之英却因家学渊源，于文史颇多涉猎，于乃父文字也目染耳濡，因此书中《考试》、《汽车》、《稿费》、《叛逆性》、《吸烟者的话》、《性禁区探幽》、《现代孝经修订版》诸篇，从题目看，就有几许“雅舍”遗韵，而文章海阔天空，嬉笑怒骂，熔知识、趣味和见解于一炉，又自成其风格。
除了写作小品，梁氏父子还有一个共同嗜好：下棋，包括象棋和围棋。《雅舍小品》初集中就有《下棋》，《出其东门》中也有《围棋和象棋》等篇。犹记我1997年编《雅舍小品补遗》，收入梁实秋主编的天津《益世报·星期小品》上署名龙士的《下棋》一文。书稿送请文骐先生作序，他在《是先父而立、不惑时期的作品》中表示，书中所收“从内容和笔调，我认为确系先父所写，唯一例外是《下棋》一篇，那是我学生时代一篇习作。语言有声纹，可以据以断案，文章也有文纹，熟稔则一望而明”。我毕竟对“雅舍小品”的“文纹”还不够“熟稔”。这篇《下棋》得以及时抽出，我至今感谢文骐先生。
文/陈子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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