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峰的篆刻,向来是粗放而不拘一格的。他的古韵和自由的布局、刀法,是他的特点,也是他的亮点。但他的粗放,又不同于北方的豪放。他其实是粗中有细的。那看似狂放不羁之下的一种沉稳,一种淡定,一种精准,时隐时现。我喜欢他的这种时隐时现。这才是创作的意义和乐趣所在。如果一成不变,如果结果就是所预想的,在某些框架之内,在设计之内,那该有多乏味呢?他刻的印章,总是有一股新鲜劲。一种不确定的东西,突然就出现了。许多时候,是会给人以惊喜的。
他尝试过许多活儿。这也正是他不满足一成不变的表现吧。他刻大印,也制小章。他刻过《心经》,还刻过《金刚经》。他的鸿篇巨制令人叹为观止,他的小品,小巧之作,异想天开之作,同样别开生面,令人玩味。
其实不仅是印人,所有的艺术行当,甚至有出息的工匠,都是不会满足于日复一日的机械工作的。这样乏味地度日,一生会有多长呀?一天都是漫长的,难捱的。只有进入了一种创造性的工作,身心才会愉悦,日子才过得有滋味。反正我想,谢峰几乎每天都要刻章,他活这么大,一共刻了多少方章了?他自己有没有统计过呢?数字出来,一定会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如果这么多印章,是在一种机械乏味的状态下刻出来的,那么,我想他早就放弃这个行当了。要养家活口,干什么不好?
现在他又热衷于刻缅茄。缅茄是什么?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但对于玩物的人,尤其是对手串有兴趣的人而言,一定不陌生。这是一种形状像小茄子的植物种子。有人说它是菩提子的一种。其实什么是菩提子,也是见仁见智的。缅茄到底是不是菩提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比较可爱。小小的,密度挺高,适合把玩。尤其是它的坚硬的“蜡头”,非常特别。因为它硬,质地紧密,所以适应刻印。刻印的材料,其实很广泛。除了寿山石、青田石,尚有金银铜铁,玉石玛瑙,琥珀琉璃水晶陶瓷,还有竹木牙角。边缘一点的,有南瓜蒂,还有缅茄。不管怎么样,材料总要有相当的硬度才好。如果是肥皂和萝卜,当然是不行的。
谢峰利用缅茄自然的形状,因势走刀,构思和构图,有了更加自由广阔的空间。他这一阵刻得更欢了!佛像章、吉语章、肖形章,层出不穷地刻出来。每一个都不同,每一个都可爱。或庄或谐,或疏或密,或凝重或轻逸。单个看,好看有味;集中起来看,千姿百态,蔚为大观。真的是这样,看着他所刻的这些可爱的小印章,用刀活泼简练,金石味足,古韵悠长。忍不住就想拥有啊!
与那些主流的印章不同的是,谢峰的缅茄印,活泼泼的,其实不一定用来派印章的用场。它本身就是一件珍玩,形制可爱,印面有味。挂在手机上、包上,或者腰间,没事拿出来看看,把玩把玩。把玩得久了,缅茄的表面,就会泛出一层宝光来。这就是古玩行所谓的“包浆”。凡是能玩出包浆来的东西,都是大有玩头的。一天天,它在起着变化,它变得越来越油润,越来越可亲可爱。这样是很有成就感的。当然,谢峰在上面留下的充满才情的刀痕,才是更重要的。它使一颗缅茄,脱离了它本来的意义,而成为一件经得起反复欣赏的艺术品。
文/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