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天生劳碌命,真是没办法,平日亲力亲为策划旅行,再烦也兴高采烈,订妥机票客栈,起程日子望眼欲穿,像个盼暑假的小学生,然而两月前答应朋友去法国南部,他自告奋勇一手包办,我说了一声“好呀”,便几乎把整件事忘了,不但一点不感到兴奋,甚至6月几号动身也没有记下。最主要的原因,是SaintTropez对我来说吸引力不大,托碧姬芭铎福扬威国际的渔村,在许多人心目中是富贵的同义词,莲步姗姗踏上私人游艇甲板,挥挥手跟泊在附近的TomCruise或肯尼迪家族远房亲戚打招呼,成了最津津乐道的人生亮点,往后含饴弄孙,隔三五天就搬出来炫耀一次。别看我这个人肤浅,一天到晚没有一刻不想着追星,虚荣可从来不建筑在这般无聊的流沙之上,所以尼斯戛纳去过无数次,SaintTropez从不在行程表上出现。
接获打点行李的通告,我忽然从冬眠中醒来:十多天前法国铁路局工人不是在闹工潮吗,南方游的交通工具正是火车,会不会被逼流产?既然旅行根本没有要事赶着办,不如顺势取消,火车票肯定可以退款,透过网络订的旅馆房间,三日前如果写信退订,应该不会有金钱上的损失。只是懒惰成性的双子座,同时喜欢挑战自己,遇到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当然不及测验应变能力好玩,于是马上精神奕奕设计B计划。
原定搭的那班火车果然因罢工取消,但查到早两小时有一班由巴黎去都朗。里昂火车站人山人海,工会行动虽然比前几天温和,仍然起码有三分之一班次受影响,数以百计的赶路人前途茫茫。一年四季经常罢工,危机处理特别训练有素,且看这支被全世界误会浪漫的民族如何指挥三四班车的乘客挤上一班车。换了脾气躁的城市,场面恐怕火红火绿,不碰碰撞撞企图独占鳌头,也必定扯大喉咙对待陌生人;节俭的法国人却绝对不浪费体力在没有建设性的地方,个个不声不响为冲锋陷阵养精蓄锐。我不是不想模仿抗议飞机误点而大闹机场的悍夫悍妇,当众表演新近从歌舞伎《镜狮子》学回来的耍水发功架,不过既然在人家地头,当然只好包容他们的国情,不敢太鹤立鸡群,屏息静气等待启程的召集。
文/迈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