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成

2005年夏天以来，我们夫妇与一对好友夫妇，每年结伴到国外自费旅游，留下了许多难以忘怀的印象。

在俄罗斯，我们特意去瞻仰列夫·托尔斯泰庄园。我们放慢、放轻脚步走进托翁的书房。那书房，实在太小、太简朴，可就是在那里，托翁写出了享誉世界的伟大作品。书房里至今还保有许多托翁在世时来自世界各地的书信，信封的收信人地址，更让看过的人只有感慨而无法言语：“俄罗斯列夫·托尔斯泰收”。匆匆行走在托翁庄园那广袤的牧场，悠悠漫步于托翁构思《战争与和平》等作品时踏出的小路，静静伫立在那令千千万万个朝圣者无不动容的墓地，“伟大”的含义，一下子就了然于心了！

游走和平而安详的北欧，我们欣喜地看到，北欧各国，不是大国，不是强国，也不仅仅是富国，而是文明的国家、幸福的国家、高贵的国家，是当今世界先进文化、先进价值观的践行者、倡导者与领航者。北欧人向我们诠释和展示了什么叫高贵：富裕而简朴，尊严而谦卑。

游走土耳其，那里，两千年前的遗迹比比皆是。那些遗迹，让我们认识到，中西文明的差别之一就在于公共性：那么多古希腊、罗马人留下的公共的剧场、浴池、图书馆、医院、集市等，我们似乎明白了公民是怎么“炼”成的。

游走工业革命、现代文明的摇篮英国，更是令我们感慨万千、浮想联翩。英国有些售票的景点对60岁以上的老年人优惠。我们一些中国游客声明自己已经60岁，并递上护照来证明。可是，售票人员根本不收我们的护照查看，完全相信我们无欺无伪，笑容可掬地售给我们优惠票。看来，与良善的制度一样，良好的国民素质是人与人相互信任的基础与前提之一。

在巴斯，巧逢以《傲慢与偏见》而享誉文坛的简·奥斯丁的“简·奥斯丁节”。我们看到，市民们自发地穿着简·奥斯丁那个时代的服装，集聚在她的故居，纪念她，向人们讲述她和她的作品，场面很感人，也令我们唏嘘不已：在那里，作家、诗人、艺术家真的是民族的宠儿，被世世代代尊重和爱戴，成为民族记忆的重要部分。

走英伦，体认最深的一点，就是传统与现代、人类与自然完全可以和谐共处。工业革命的先驱以巨大的意志、勇气和智慧修正自己、超越自己，给世界提供了一个典范。在伦敦，在坎特伯雷，在多佛尔，在普利茅斯，在约克，在伯明翰，在格拉斯哥，在爱丁堡，在剑桥和牛津，在那么多城镇与乡村，几百年的建筑、几百年的大树随处可见，现代人就在先辈生活过的环境中创造着自己的新生活。典雅的古建筑，现代的新民居，富有历史底蕴的城镇，具有现代气息的新区，美丽的牧场，繁华的都市，共同描绘着既传统又现代的新英伦。

最能展示英国文化底蕴的，不仅仅是它的首都和大城市，更是那些城镇和乡村：富有诗意的牧场，别有风致的民居，蜚声四海的大学，挺拔的教堂，整洁的街区，壮硕的马牛羊，安详的天地人。这些，都时时高扬着一个民族与国家的理念、信念、意志与理想。其实，城镇、乡村的现代化，才是一个国家现代化的标志。

在好望角，面对风平浪静的温柔的印度洋和惊涛如山的狂野的大西洋，在感受大自然的神奇的同时，我们似乎亲身感受了开拓者的勇气、豪迈与悲壮，深刻认识到地理大发现与人类大航海的意义与价值。在罗卡角，雄悍的海风荡涤着我们的襟怀，心中吟咏着葡萄牙诗人卡蒙斯“陆地止于此，海洋始于斯”的名句，我们的心魂随着那自由的海风在长天大海间自由地翱翔。

奔走阿尔卑斯山麓，我们沐浴五彩斑斓的风雨，细细咀嚼那句“慢慢走啊，欣赏”的隽永箴言。

十年来，我们携手走过了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增长了知识，开阔了视野，提高了境界，享受到极大的乐趣；当然，也一起经历了一些难以名状的痛苦。譬如今年3月8日，和我们在尼泊尔同行的九位旅友登上了马航MH370航班，至今没有归来，至今不知在哪里！这个悲剧给我们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它使我们今生今世似乎都难以安然度日。夜不能寐，肝肠寸断的我，曾蘸着泪写下这样的文字：“再也回不到从前。因为我的心蓄满了泪水，因为我的心上压上了一座大山。博卡拉的雪峰啊，蓝毗尼的经幡，你们告诉我吧，我们的朋友在哪里？他们是不是已经登上了回家的航船，请你们告诉他们吧，我们把自己都化作了一尊尊雕像，站在风雨中，望着他们回家的路，等他们一万年！”

雪山满头白发依然巍然挺立，江河百回千转依然奔向大海。虽然经历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突发事件，我们依然不改初衷，我们似乎更加读懂、领悟了上苍给予我们的恩典和启示，我们依然相约：“在有生之年尽可能多地到世界各地走走，看看各处生活的人们，直到夕阳的余晖融化在深邃、湛蓝的夜空。那时，我们便化作一颗颗星星，睁着眼睛看着这世上的人们。星星，是天堂的眼睛。”

2014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