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道讲读会”首场 袁志刚、权衡聚焦资本的逻辑和当代中国思考

皮克迪和马克思：跨世纪的资本“对话”

昨天（8月13日）下午，在陈列着马克思《资本论》1938年中译本、皮克迪2014年英文新著《21世纪的资本》展柜的市社联群言厅内，一场跨世纪的资本“对话”随着“望道讲读会”首场而拉开序幕。复旦大学经济学院院长、教授袁志刚以“资本的逻辑及其当代思考”为题，和对话嘉宾上海社科院权衡研究员为听众做了资本的全球透析和中国解读。

经济学要研究大问题，当回归政治经济学

资本问题一直是经济学研究中绕不开的重要命题，1850年代马克思的劳资关系理论，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矛盾。而2008年西方金融危机爆发，让世人不免再度反思资本逻辑支配下的社会制度及世界秩序。在此背景下，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克迪的《21世纪的资本》在年初甫一问世便在美国和法国引起轰动。6月底，在美国销售已达45万册，在法国销售15万册，经济学家读、历史学家读，普通读者也读，人人想从中得到答案，解开心中的经济谜团。今年恰逢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出版120周年，皮克迪的“资本”新著，被一些学者认为是向大师的一种致敬。“皮克迪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他并不认为资本主义会终结。”袁志刚坦言，“但是，两者都对收入分配问题极为关注。这也是我本次讲座想要传递的一个信号——马克思的资本论并不过时，经济学离不开政治经济学。西方包括受西方影响巨大的中国学者中太多人埋头计量经济学的当下，皮克迪的这本书无疑是当头棒喝——经济学要研究的是大问题。”

袁志刚和皮克迪是1993年同在法国社会高等科学院读研究生的校友。袁志刚分析道，虽然极为擅长数理分析，但在美国麻省理工大学呆了两年的皮克迪之所以回到法国，是更青睐于将经济研究和人类活动相关的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政治学相结合，而法国给他提供了土壤和志同道合者。因此，该书“带有很强的编年史学派”的痕迹。专著以300年的数据研究得出一个结论：全球的资本回报率高于经济增长率。

西方金融危机源于全球化中的资本逐利

经济学要研究的是大问题——就这点而言，皮克迪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向马克思关注方向的回归。

袁志刚站在全球化的角度为大家阐释了2008年金融危机罪魁祸首：由于信息的非对称，资本市场的无效性，投资活动过度投机，虚拟经济的高度发展有时会危及实体经济，带来对实体经济具有巨大破坏作用的金融危机。

而这一轮经济全球化的基本动力是资本逐利，载体是跨国公司。以美欧日为代表的发达国家为跨国公司全球产业价值链的布局提供资本和技术，而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为跨国公司全球产业价值链提供劳动力、土地和环境等要素，由此形成了全球层次明晰的要素供需循环体系，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成为产品需求方、产业资本供给方以及金融资本需求方，而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成为劳动力供给方、产品供给方、产业资本供给方以及金融资本供给方。新兴经济体因为要素供给能力的上升超过其产品需求，而成为贸易顺差国和外汇储备盈余国，在本国缺乏有效率的资本市场的情况下，这些资本又通过国际金融市场回流到美国进行配置。使得美国的虚拟经济过度繁荣，资金流向各类债券、金融衍生品和大宗商品市场，带来个人、公司和政府杠杆率的大幅上升，最终酿成全球性金融危机。

这样的资本逻辑是马克思在一个多世纪前的资本论中已经揭示和预言的。

中国收入差异加大的原因有其特殊性

“中国当前呈现出收入差距扩大的趋势，各类金融资产，尤其是房地产资产发展迅猛，社会阶层分化，导致社会流动性下降。”袁志刚抛出了更让全场听众关注的焦点，“皮克迪理论模型的关键点，在于对库兹尼茨收入分配倒U型曲线的颠覆。经济增长到一定高度后，收入差距会随之下降——这在现实中是很短暂的。”

皮克迪书中分析，从历史长河来看，资本回报率高于经济增长率（r>g），拥有资本的人的收入增长快于劳动收入的增长，收入差距自然扩大，直至愈演愈烈。皮克迪的数据显示，美国最富有的10%人口所占国民收入的比例虽从1920年的近50%下降到50-60年代的30%，但2000年之后又再一次上升到50%，经历了一个U型曲线；欧洲国家的情况也是如此；这是资本主义的本质弊端。对此，皮氏提出了一个激进的政策建议：联合全球向资本征重税。对此，袁志刚认为颇有理想色彩，并不可取。

在6月份巴黎之行，袁志刚曾与老师弗朗舒瓦·布吉尼翁，世界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也是皮克迪1990年代的老师，讨论此话题，布吉尼翁教授认为，中国的资本回报率似乎没有高过经济增长率，因此皮凯迪的公式不适用于中国。袁志刚认为，中国的情况与皮迪克分析的发达国家差异明显。首先，中国收入差距的主要贡献因素是城乡差距，城乡居民在房地产等财富及其收入方面的差距远超过劳动收入的差距，同时在公共产品的享有上差距很大，进而影响人力资本的差距。其次，国有资本在经济发展中扮演重要角色，近年来国有部门资产负债的发展迅速，资产与负债共进，土地资产与金融资产互为前提，使得总体经济的融资成本不断上升，虚拟经济挤出实体经济的现象明显。再次，中国的实业资本处于劣势，近年来各类成本大幅上升，平均利润下降，资本回报率不及国民收入增长率。实体资本需要扶持，企业活力需要增加，因为这是中国经济继续增长的关键。最后，社会资本在经济社会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当前大学毕业生不是根据能力而是“拼爹”获得好职业，社会流动性因此而大大下降。需知，社会的充分流动性是一个社会前进的动力所在。

“仔细看，跨国公司在中国的资本回报率一定是高于经济增长的。”袁志刚最后提示了特殊性背后的普遍性。

建议：加强社会流动性，扶持实体资本

“分配问题是经济学核心问题”、“社会流动滞缓僵化出现拼爹”等关键要素让互动提问环节兼具人气与深度。财富总是集中在那一批“少数人”手中、父辈资本馈赠对子辈的影响远超个人奋斗所得……面对不公的社会现象，该如何化解？

袁志刚结合“中国梦”说了自己的看法：“无数个人梦，组合成中国梦。要实现中国梦，则社会流动性要充分，这样才是健康的。”权衡认为：“其实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的社会流动性还是非常快的。如果现在我们把教育资源分配、权力影响、非实体经济资本因素理顺，那么是可以改善中国的现状的。”

而针对我国目前房地产等虚拟经济过度繁荣乃至泡沫化的情况，袁志刚作出警告，他极力倡导扶助实体资本，“我们的实业资本企业家其实很困难的。中国需要改变，包括混合所有制，包括基础设施，将来中国经济增长很大的一块要靠实体资本的发展。房地产一定要受到制约，地价、租金这么高，不控制怎么行？”

诚如权衡所总结的，马克思写《资本论》时的历史背景与皮克迪写《21世纪资本论》时的信息科技时代不可同日而语。然而，贫富分化、劳资矛盾的问题却一直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经济仍然崛起，不得不说是依仗于制造业的迅猛发展。我们现在需要经济转型，到底转到哪里去，则须集纳各方观点，这次关于两个世纪“资本”阐释的对话，正是一个提供思考与启发的平台。

今年11月皮克迪将在中文版发行之际访问上海，如主持人、市社联党组书记沈国明所评论，“袁志刚、权衡的对谈恰如对中文版尚未发行的新书的导读，尤其让我们对中国的社会公平、经济发展、实体经济等问题产生了新的思考，打开了新的思路。”作为书展新增版块，“望道讲读会”首场便显示了强劲的深度阅读优势。

文/文汇讲堂 孔冰欣 文汇报 李念

观众提问1：

刚才袁老师说过，最近法国和一些发达国家的流动性开始增强了，高资本的风险性增高。刚才提到1%的人过十几二十年就不再是1%了，这个是不是跟发展有关系 ？

观众提问2：

为什么说中国的资本回报率远远不及GDP的回报率？

观众提问3：

中国经济发展到今天，究竟是走美国的通过创新再造一个全新的产业链、像苹果这样开拓经济改善中国的分配状况，还是走法国的左派经济征重税缓解经济问题？

观众提问4：

①我们国家现在改革开放经济发展，如何在全球经济当中资本如何引入为我们所用？

②一个世界经济总量大国要承担国际义务，但中国现在的社会制度是社会主义制度，与发达国家相比，他们的资本逻辑在国际层面当中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

观众提问5：

马克思主义观点过时了吗？如果过时的话，两位老师对消除贫富差距有什么高见呢？

观众提问6：

国有体制改革是很大的问题，所有国有企业在哪些行业可以做，做出什么样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