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视点

肖河

5月27日的广岛之行与其说是寻求美国国家利益的外交需要，不如说是美国总统奥巴马个人意愿的体现。之所以说此行并非必须，一方面在于美日双方的外交关系在过去数年间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奥巴马与安倍晋三在美日　同盟、加入TPP、介入南海等问题上可谓是互相需要的关系，美国总统完全不需要在G7峰会之际“屈尊”予以奖励，因此在当下这一节点上绝无一定要成行的理由；另一方面则在于，奥巴马此行在国内想必也不会大受欢迎，遥想其在2009年会见日本天皇时的90度鞠躬，除了赢得“第一个如此行礼的美国总统”的嘲讽头衔之外，在美国国内收获的大多是一片惊讶和哗然。以此而言，奥巴马的广岛行确实称得上是一场彰显个人价值观的“任性之旅”。

虽然说在访问之前，日本、美国乃至世界媒体都在热炒奥巴马是否会就核爆“道歉”。但是实际上，全世界的外交政策人士都知道这绝无可能。即使是从安倍政府看来，尽管作为保守主义的旗帜其一直致力于减轻日本在二战中的战争责任，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希望一位美国总统在广岛就“原爆”进行道歉。其一是因为自民党和安倍政府一直支持发展核电，甚至是暗怀拥有核武器的野心，因此要避免国内的反核派借着奥巴马“道歉”的势头给政府核政策难堪；其二则是因为真的要道歉的话，那么就等于是承认美国在对待日本的问题上犯了严重错误，那么无疑会削弱美国是“日本民主的指导者”的形象，以至于动摇日美同盟的道义基础，这将与安倍当前“联美制中”的战略背道而驰；其三，则在于如果美国都要为原子弹所造成的平民伤亡道歉，那么日本所面临的“道歉压力”估计也要再上一个台阶。

因此，安倍政府也不出意外地不顾国内相关团体和议员的批评，公开表态奥巴马的致歉“并不必要”。实际上，根据维基解密所披露的美国外交文件，在2009年时任日本外务省次官的薮中三十二就明确致信美国驻日大使罗斯，声明“让奥巴马总统访问广岛并为二战期间的核爆道歉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可以说，在安倍政府看来，既然奥巴马愿意出访广岛，就足以向党内和国内交差了。

实际上，奥巴马这一缺少“战略必要性”的出访计划在国内面临着不小的压力。虽然白宫发言人已经多次重申绝对不会在广岛“道歉”，但是这依然不能摆脱来自二战老兵团体的严厉批评。美国退役海军少将、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副主席劳埃德？瓦西就在公开讲话中暗示奥巴马此行本身就意味着“含蓄的道歉”，而任何此类表示都是对于参战老兵及其伙伴的“莫大侮辱”。除了瓦西以外，曾经在战时被日本俘虏过的二战老兵们还在得克萨斯的圣安东尼奥举行了集会，并向奥巴马递交了联名公开信，其中不仅要求后者在出访中不得言及道歉，还要在广岛公开说明被俘美军在日本所遭受的残酷折磨。为了安抚这一群体，同时塑造出自身“并未低头”的形象，在此次出访中白宫最终特地邀请了一名在日战俘老兵同行。

总而言之，如果从美日关系的角度出发，或者是从国内政治考虑，奥巴马的广岛之行都可谓是“收益不明”而“付出良多”。但在奥巴马本人眼中，去广岛访问却是一个让其与“诺贝尔和平奖”更加名副其实的重大机遇。在到访日本前，这位致力于无核世界的美国总统还专门接受了日本放送协会(NHK)记者的专访，并在访谈中表示，“当我第一次到访日本的时候，就对访问广岛及和平纪念广场的想法产生了兴趣。”不过，奥巴马虽然对于到访广岛的象征意义颇感兴趣，但是对于核爆本身的评论倒是没有越界，甚至从自身的总统经历出发，表示了对在战争中必须做出困难决策的理解，换而言之，即是对当年的核打击报以“同情的理解”。可以说，比起让日本的听众满意，奥巴马更在意的是利用这一举世关注的舞台继续为其“无核世界”的理念造势，因此难怪其在采访中大谈了一番减少核燃料储备和与俄罗斯重启削减战略武器会谈。

对此，也难怪天天看着“绝不道歉新闻”的日本民众感叹，既然心不在此，那么又干嘛非要来广岛一趟呢?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