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昨天这场“人机大战”的收官战，即便你对围棋棋盘上的攻守转化一无所知，也能从李世石神情中“看懂”局势。在开局的优势被冰冷的人工智能不断蚕食后，情绪化的韩国人后半盘始终眉头紧锁。尽管期间他也曾看到过翻盘的转机，但多手有待商榷的“偏招”却被逐一化解，李世石也只能拍拍自己的脑袋，无奈地在280手投子认负。这场在舆论间掀起巨大波浪的世纪对决以1比4的总比分在韩国首尔落下大幕。

自20年前国际象棋大师卡斯帕罗夫输给超级计算机“深蓝”以来，人工智能已在多个棋类领域一次次向人类发起冲击，但意义能够比肩当初那场经典对决的比赛，或许也只有如今李世石与AlphaGo间的博弈。尽管李世石在第四局击败了AlphaGo，但其令人工智能突然犯晕的78手却如同谜一般，多位围棋高手均认为其实有多招足以应对，但AlphaGo此后的表现却从顶级高手沦为业余级别———李世石在对局中逼出了对手的bug，但不知为何，这也意味着无法从中总结出真正的克敌之计。而在失利的四局中，韩国棋手虽然尝试了各种变招与不同策略，也足够顽强，但依然无法破解看似也会偶尔“犯错”的AlphaGo。部分科技界人士认为人工智能已彻底征服“完整信息”人类游戏，这次世纪之战成了一个证据。

在本次人机大战揭幕前，卡斯帕罗夫就曾预言:“围棋比国际象棋存在着更多的动态差异，李世石很可能比AlphaGo强，但留给围棋的时间不多了。”从如今的结果来看，一代国际象棋传奇的预言实在太过谨慎。尽管经历了从最初认为AlphaGo毫无胜算到如今坦言其“可怕”的认知转变，但围棋圈内对AlphaGo已征服这项运动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无论是本局比赛还是之前四局，李世石的表现都让人难以恭维。”在作为解说的聂卫平看来，即便是面对AlphaGo判断精准的步步回应，韩国棋手在比赛中依然取得过不少机会，但大局观的短板令其一再失利。在现世界围棋排名第一的柯洁看来，人工智能的最大优势就在后半盘的局面处理上，而布局能力平平的李世石不是迎战AlphaGo的合适人选。就连一路力挺李世石的韩国媒体也指出，这位33岁的棋手在比赛中有些轻敌与保守。

诸多言论背后，是圈内人士的不服心态，但这样的讨论似乎意义不大。也许李世石不在最佳状态，也可能不是最佳人选，但也在不断“犯错”却赢得比赛的人工智能已达到顶级棋手水平的事实毋庸置疑。而此前绝大部分人对AlphaGo的认识，都建立在数月前其战胜淡出一线的旅欧棋手樊麾的五盘棋之上，彼时人工智能所体现出的内容确实距离顶级尚远，也因此有了诸多棋界人赛前的轻松预言。但令人最为震惊的事实却是，在短短百余日，AlphaGo已经完成了任何人类个体都不可能实现的迅速成长。换言之，即便围棋界可以派出最合适的人选应战，恐怕输棋也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围棋却不会是这次“人机大战”的输家。作为过来人的卡斯帕罗夫曾指出，“深蓝”的出现其实是对国际象棋运动的助推，因为它让棋手了解到另一种从未想象过的思考模式，即寻找对手的思维盲点。而李世石也在昨天赛后表示，“这次比赛我就得到了快乐。关于对棋的理解，我感到了人的创意的局限性。看到AlphaGo的招法，我会想，以前对棋的理解是否是对的呢?”无疑，AlphaGo在这一次世纪对决中的表现将拓展棋手的思维，或许会令传统中优劣的标准有所更新。

从围棋运动的普及角度而言，阵势惊人的“人机大战”更是收效显著。作为旁观者的柯洁与古力在社交网络上的爆红，或许更多是因为他俩富有娱乐精神的言论，而李世石关于围棋的论著在韩国国内的售罄却足以证明这一观点。《韩国先驱报》指出，近年来日渐衰落的韩国围棋或将因此迎来复兴的契机。国际围棋协会的代表则指出，西方媒体对于AlphaGo的密集报道有望让这项展现东方文化精髓的运动在欧美赢得更多受众。

“人机大战”让世界进一步体会到了人类的有限性，但更多人会被这次有趣的对弈吸引，去探索有限性中的更大空间、更多可能。而围棋正是最佳的试验地，诚如19×19的方寸间所蕴含的诸多已知与未知的变数。

本报记者谢笑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