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吴文俊在中科院数学所做拓扑数学讲座。(中科院数学所供图)
■本报驻京记者 郭超豪
1956年,一位37岁的年轻人与华罗庚、钱学森一起,获得了首届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45年后,已是82岁老人的他,又站在了首届国家最高科技奖的领奖台上。
他就是数学大师吴文俊院士。今晨,他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中科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发布讣告:2017年5月7日7时21分,吴文俊病逝北京,享年98岁。
用“笨办法”走在数学最前沿
“数学是笨人学的,我是很笨的,脑筋不灵。”这是吴文俊生前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再过5天,本是吴老99岁寿诞。悠悠走过近一个世纪,自诩“笨人”的他,却总能走在数学研究的最前沿。
1940年,吴文俊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上世纪50年代起,吴文俊陆续对数学的主要领域拓扑学作出重大贡献。“吴示性类”“吴公式”等成为影响深远的经典成果,至今仍被同行广泛引用。20世纪70年代,吴文俊抛开已有的拓扑学成就,开始探索数学机械化的道路。很快,他提出用计算机证明几何定理的“吴方法”,被世界数学界认定为自动推理领域的先驱性工作。
“做研究不要自以为聪明,总是想些怪招,要脚踏实地。功夫不到,哪里会有什么灵感。”在被问到成功的秘诀时,吴文俊曾这样回答。
吴文俊从零开始学习计算机语言时,已到花甲之年。那段时候,他每天清晨就在机房外等上机,一进机房就是连续工作八九个小时。很多年里,他的上机操作时间稳居数学所第一。
正是这种日积月累、刻苦努力的“笨功夫”,经过近十年的努力,他用机器证明几何定理终于获得成功。数学机械化后来被广泛应用于人工智能、并联数控技术、模式识别等很多领域的发展,成为很多重大科研成果的支撑。
面对各种荣誉,吴老却看得很轻。获得国家最高科技奖后,他说:“我不想当社会活动家,我是数学家、科学家,我只能尽可能避免参加各种社会活动。”
他曾谦逊地说:“我们的上升,是踩在了许多老师、朋友、整个社会的肩膀上。我应当怎样回报老师、朋友和整个社会呢? 我想,只有让人踩在我的肩膀上,再往上一截。”
“让外国人跟着我们学”
吴文俊尤其推崇中国古代数学,认为它总有一种吸引力———简单明了,一点儿也不枯燥,特别有意思。他曾与陈省身、程民德、胡国定等中国老一辈数学家共同提出“中国数学要在21世纪率先赶上世界先进水平,成为数学强国”的宏伟目标。
作为吴文俊在中国科学院大学带的研究生,原中国科技馆馆长王渝生回忆道,1978年10月,他在中科院研究生院上第一堂数学课时,吴文俊曾深情地说过一段话:“以《九章算术》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数学,和以《几何原本》为代表的古希腊数学,犹如两颗璀璨的明珠,在世界的东西方交相辉映。过去很长时间是西方数学占了上风,以至于现代人提到数学,言必称希腊,言必称欧洲。但我认为,21世纪,以《九章算术》为代表的算法化、程序化、机械化的数学思想方法体系,凌驾于以《几何原本》为代表的公理化、演绎化、逻辑化的数学思想方法之上,几乎将成定局。”
吴文俊曾说,搞数学,光发表论文不值得骄傲,应该有自己的东西。不能外国人搞什么就跟着搞什么,“应该让外国人跟我们学”。这是可以做到的。
知春路再也不见“老顽童”
70岁时,吴文俊曾写过一首打油诗:“七十不稀奇,八十有的是,九十诚可贵,一百亦可期。”而到了八十大寿时,他又把这首诗重写了一遍,每一句都增加了十岁。在熟悉的人眼里,吴老是个十足的“老顽童”,乐观开朗,常有惊人之举。
一次出差去香港时,年逾古稀的他向工作人员虚报了年龄,偷偷玩起了过山车,下来之后大呼“吓死了”;而去澳大利亚开会时,看到路边的蟒蛇表演,他敢把蟒蛇缠在脖子上。前几年去泰国游玩时,九十多岁的吴老居然坐在了大象鼻子上,惊出周围人一身冷汗,只有他自己还笑呵呵的。
他还喜欢一个人去逛书店、看电影。今后,科学院旁知春路上的咖啡馆里,再也看不到这位“老顽童”喝咖啡的身影,只剩下天上那颗国家天文台命名的“吴文俊星”,时刻注视着中国数学的每一步进展。
(本报北京5月7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