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一团混乱,是CBA第20年的最佳总结。CFP
去年12月21日,四川野马和天津荣钢球员在比赛中发生激烈冲突。 图/CFP
古语云:弱冠之年,当行成人之礼。然而,在这已然弥漫着改革气息的第二十个赛季,CBA联赛那张如孩童般青涩而又难以捉摸的面孔却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本该退役的时刻,王治郅却为何无法迈出离去的脚步,只能一次又一次无奈接受球迷对其所谓坚守的膜拜?白纸黑字的一纸合同,又缘何引发一桩扑朔迷离的转会悬案,让吴冠希的青春在无尽的等待中虚耗?太多的荒唐没有答案,正如本赛季初始时,我们根本无从预计,那句“放开打”的赞助商口号,竟会成为联赛球场暴力最为讽刺的注脚。
种种荒诞乱象拼凑起一出苦涩的黑色幽默,看似无厘头的剧情背后,都是对联赛职业化进程的无情拷问。对于出生已有廿载的CBA联赛而言,距离真正成熟,路途依然遥远。
吴冠希的转会悬案
无常的世事时常如蝴蝶效应般对世界产生难以预期的影响。前东家奥神队老板李苏的辞世,让暂时租借到上海男篮的吴冠希与孙悦等五位前奥神队友被一同打包转会至北京男篮。然而,当事人吴冠希却称奥神欠薪多时,早已致函与其解除合约。
错综复杂的合同风波涉及了诸多法律中的灰色地带,态度谨慎的中国篮协也在此前已允许吴冠希参加体测与季前赛的情况下,临赛季开始取消了其注册资格。然而,故事并未就此终止。此后,北京男篮发布声明称,奥神方面并未同意吴冠希的解约申请,多次试图与其联系未果。而上海方面则大打“人情牌”,不断以新闻发布会的方式为吴冠希所受的不公正待遇喊冤,后者甚至当席宣读证明自身清白的承诺书。
在这眼花缭乱的一攻一守间,舆论对于两队的态度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态势。而在这桩扑朔迷离的悬案背后所暴露出的,正是中国篮坛普遍存在的合同内容不透明所带来的隐疾。无论孰是孰非,在球员法律知识匮乏、球队管理层财政操作不透明、相关行业规定不完善的情况下,吴冠希这出“注册门”无疑为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只是,倘若这位潜力新星的大好青春将就此在球场之外虚耗,这警钟的代价也未免有些太过高昂。
收不住的“放开打”
赛季初,一句“放开打”的赞助商口号,如今看来却是对本赛季CBA联赛莫大的讽刺与尴尬的缩影。
重如津川战中刘伟一脚飞踹招致的混乱群殴,轻如晋疆战时西热力江在替补席上偷偷竖起的中指,球场暴力似是一场无药可解的瘟疫,毫无节制地在中国篮坛蔓延。垫脚、斗殴等触目惊心的戏码接连上演,就连球场周遭也概莫能外。
从比赛后大闹技术台的佛山队总经理刘宏疆,到用篮球恶意敲砸段江鹏后脑勺的场边球迷,CBA联赛似乎写满了戾气与愤怒。对此,中国篮协并非无所作为,除却整顿赛风赛纪的指导性会议与建立记录球员恶意行为“黑名单”的提案,频频祭出的重磅罚单也成为了悬在球员们头顶的利剑,监察着他们的作为。
然而,在暴力行为这表面的脓疮背后,真正的隐疾却依然未能根治。裁判执法水平的参差不齐让太多越界的行为隐匿在灯光之下,而篮协赛后处罚标准的飘忽不定则让处罚者的重拳多少显得有些意气用事。祭出致命肘击的阿巴斯缘何只停赛五场?作为津川战群殴事件第三责任人的尚平又凭什么要承担最多罪责?倘若这般重要的裁决都无文本可依,联赛秩序的建立又从何谈起?
被审问的执法者
在充斥着阴谋论论调的CBA赛场,裁判永远是无法回避的话题。诚然,对于这群球场上的执法者,坊间有着太多妖魔化的描述与偏见。然而,若非场上误判或漏判的频频发生,又怎会总有人愿意锲而不舍地做着有罪推论?
常规赛第10轮的京佛战中,主裁判李平最后时刻用连续四次“低级失误”判罚,直接改变了比赛的走势与结果;第22轮的津川战中,也正是当值主裁对四川队外援奥尔顿伸腿动作的视而不见,才引发了这场而后招致CBA史上最严厉罚单的球场斗殴。
在这执法乱象的背后,是联赛裁判整体水平的低下,以及部分裁判责任心的缺失。签署赛前责任书与建立裁判“黑名单”或是一剂良药,却未必能触及到这顽疾的根本。据裁判办公室主任陈梦熊介绍,时至如今,联赛中的裁判数量也不过65人,而真正能在关键场次担大任者尚不及其中一半,且多为老一辈的资深裁判。执法人才的断层与缺失,让比赛的吹罚质量如过山车般起伏不定。这意味着,当执法问题暴露之后,管理者甚至难以找到合适的替代者。
更重要的问题在于,当职业联赛中的执法者悉数为另有正职的兼职人员,所谓禁赛或通报批评的处罚对其又有多少震慑力?而提案中那套亟需建立的裁判评价体系,其根基又需要扎根在何种基础之上呢?
82分尴尬了谁?
一个本该充满传奇色彩的纪录之夜,一场早早失去悬念的难堪溃败,当两者同时交织于同一个人身上,反倒像是对CBA联赛久治不愈的“外援依赖症”的莫大讽刺。
上月底的浙粤之战,浙江队外援麦克·克鲁姆在球队大比分落后的情况下,于末节疯狂飙分,最终全场独砍82分,一举打破了此前由昆西·杜比把持的75分的CBA历史单场得分纪录。身处绝境下,克鲁姆的偏执令人无可苛责,然而反观浙江队的本土球员,在比赛中涣散与懈怠的态度却使他们赛后成为了舆论的众矢之的。面对曾统治CBA一个时代的广东男篮,他们似乎对自己的每一次出手都感到惶恐,也似乎从未萌生过能完成逆转奇迹的念头。最后时刻,当克鲁姆在这略有些尴尬的情境下完成对杜比的超越时,甚至有浙江队员欢呼雀跃,如同胜利者般放声庆祝。
公平地说,末节单外援政策的实施,已极大地改善了本土球员在队中的战术地位与使命感。然而,多数球队对于高水平外援毫无节制的依赖却依然存在。休赛季中引进了周琦、刘炜等一众优秀本土选手,却在外援克劳福德遭遇伤病被更换后迅速坠落,甚至难以触摸到季后赛的门板,赛季前被许以争冠期望的新疆队正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一潭死水的转会市场
难以否认,不少球队对于外援这种近乎畸形的依赖感,与部分教练急功近利的心态不无联系。然而倘若进一步深究,不难发现,CBA联赛那如一潭死水般的转会市场或许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随着联赛的扩军与市场的不断壮大,各CBA俱乐部的财政投入几乎都呈增长之势。在多数球员转会无门、自由球员市场又鲜有处于当打之年的球员的情况下,即便阔绰如新疆队,在引进内援时的选择面依然狭窄,唯有让大笔资金涌入外援市场才能物尽其用,提升球队竞争力。军备竞赛的恶性循环下,各队外援配置的升级速度远超本土球员的成长速度,在这场以胜利为根本目的的竞技游戏中,本土球员的边缘化自然难以避免。
单季支出逾7000万元的新疆队引援艰难,而八一男篮也同样面临着无从补强的尴尬。由于军人的特殊身份,八一球员的转入或流出成了大事,始终无法退役的王治郅正是最为鲜活的例子。一年前的常规赛收官战,大郅首度“退役”。赛后拥挤的更衣室内,腼腆的“老男孩”谈起未来想去西藏摄下星空时,脸上挂着一抹蜻蜓点水般的微笑。是夜,许多宁波球迷冒着细雨前来为传奇送别,但部队有关部门批文的迟迟不来,却让退役程序无奈搁浅,而大郅也就此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中。出道20年,他的身体已不再适合顶级联赛的舞台,但“老男孩”却对此束手无策。去年11月,在众人的不解中,王治郅再度归来,而彼时的八一男篮已是七连败,纵然多了一位“年迈”的大郅也于事无补。
缺少了外援和内援的帮助,“铁军”的战绩已连续多年在联盟底端徘徊。对于这样一支曾令人闻风丧胆的王者之师而言,这自然是一种遗憾。而在CBA联赛商业化与职业化的趋势与浪潮下,这支特殊的球队也难免显得有些突兀。
文汇报记者 谢笑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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