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还能过上原来的好日子。”4月8日，阿瓦提县的乡村果树花儿盛放，散发出淡淡的迷人香气，拜什艾日克镇农民阿力木·艾麦提坐在绿意盎然的田地里向记者讲述他的经历。

 

2011年，他受宗教极端分子蛊惑，变卖所有家产，带着妻子女儿走上了偷渡的犯罪道路，并在国外被抓获、服刑，吃尽了他此前穷极所有想象力也预料不到的苦头。

 

被遣返回国后，阿力木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住房，没有土地，只有深深的忏悔和反省：“我不该听信宗教极端分子的话，放弃了幸福生活跑到国外，受尽折磨，连累了妻子和女儿。”当地政府没有抛弃他，不仅因为他的悔罪对他宽大处理，还帮助他一步一步找回新的生活。

 

受极端分子蛊惑，变卖一切去偷渡

 

阿力木今年27岁，像所有农民一样，他热爱土地；像所有年轻人一样，他也向往更广阔的世界，想出去看一看。

 

小的时候，他迷上了做生意，那是他迈出土地的第一步。“那时，我跟着姑姑用马车拉着食用油和煤，在大街上转着叫卖。”

 

长大成家后，阿力木一直务农，直到2010年，他发现了做生意的机会。他在乌鲁木齐的一个亲戚不慎摔伤，他前去探望，在那里看到开店的南疆人很多，就十分向往。回来再三思量，他决定去闯一闯，于是带着妻子去了乌鲁木齐。

 

开始，他卖水果维持生计。他在乌鲁木齐市的昌乐园小区门口看到一家门面房的出租广告，那里之前是个粮油店。“人人都要吃饭，总要买粮油，生意会不会好呢？”他决定再冒一次险，当时他手里攒了一万多元，又向亲戚借了一万，把门面房租了下来。

 

一年多来，粮油店几乎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状态，他把借款还了，还存了2万多元。阿力木觉得生活越来越好，离幸福越来越近。那时他的理想是：再挣点钱把店卖掉，去山西巷再开间大的店，或者还有可能在乌鲁木齐买块地盖房子。

 

转折点出现在2011年3月。阿力木认识了一名叫艾伽马力的女同乡，他们是一个村的，这让阿力木感到亲切。艾伽马力一直蒙着面，但言语热衷，说自己的丈夫在国外，国外的一切都非常美好。见阿力木对宗教兴趣不浓，她说，国外风景好，容易赚钱，就像“天堂”一样。

 

在艾伽马力多次蛊惑下，阿力木如着了魔般向往国外。“我只念过小学，连地图都没见过，以为出了中国就到土耳其了，就像从阿瓦提到阿克苏一样。我想着顺利就待在外面，不顺利就回来。”如今的阿力木已经深知自己这样做触犯了法律，但当时他决定放弃一切，带着妻子女儿与艾伽马力一起偷渡出境。

 

“钱。”艾伽马力说，出去需要钱，每个人至少4万元，而阿力木并没有多少钱。“我把地卖了，你可以卖掉粮油店。”艾伽马力继续蛊惑说。

 

阿力木真的这样做了。他把家乡赖以生存的土地和房子全卖了，把粮油店也卖了。“我急于出手，那个店只卖了4万元。”

 

就这样，阿力木抛下刚刚品尝到的幸福滋味，带着所有的钱和妻子女儿，随着艾伽马力走向了茫茫未知的偷渡之路。

 

挤在运过猪的车里，女儿一直哭泣

 

阿力木一群人先去了上海，那是他第一次坐飞机。“我觉得上海特别好，就挺像天堂的。”他还去了苏州，当地一个开馕店的维吾尔族商人想留他在这里打工，还答应以后帮他开店，他并没有动心，一心想跟着艾伽马力去国外。

 

随后，他们从西南某地踏上了东躲西藏的偷渡之路。从一开始，这家人就陷入了无尽的困顿与狼狈。

 

“我们坐过汽车，骑过摩托车，坐过船，经过的地方大部分是荒原和森林，经常没吃没喝的。”阿力木说，在穿过一片荒野时，妻子的脚趾甲坏了，哭着让他把自己留在这里，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最受苦的是孩子，女儿还不到一岁，只能吃母乳，和大人一样基本都处于挨饿的状态。

 

有一段路，他们凌晨四点被接头的人塞进一辆脏乎乎的皮卡车里，里面挤了近30人，车身罩着篷布，一直开到第二天晚上。车里闷热无比，女儿一直大哭，阿力木手上都是孩子的泪水，心里如刀绞般疼，他十分后悔，但是已经难以回头。到了地方他才知道，那辆车平时的用途是拉猪。

 

屈辱的经历伴随他们一路，而最令他窘迫的是，他带的钱基本花光了。

 

“那些人一直在问我要钱。到了泰国让我们支付去柬埔寨的费用，带出泰国时，又问我们每人要了500美元，到马来西亚，又付了一笔钱。”现在阿力木已经知道，这些带着他们偷渡的“蛇头”，根本不是为了帮助他们，完全是为了钱。

 

一家人在土耳其待了一段时间，由于没有护照和户籍，阿力木很难找到工作，日子难以为继，随后他们又被人以办护照为由骗到了阿富汗。

 

在国外，阿力木最担心遭到抢劫或者被人伤害，但不懂法律的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进监狱。而到达阿富汗第四天，他们就被当地警方抓获，判刑17个月，妻子带着女儿也进入女监服刑。

 

“监狱里很冷，吃的东西也不好，我不懂语言，一起服刑的人都欺负我。”阿力木十分后悔自己受人蛊惑去偷渡，不仅毁了好好的日子，也连累了妻子女儿。

 

刑满后，阿力木一家被遣返回国。

 

“还是自己的祖国好，家乡才是真正的‘天堂’”

 

4月8日，阿瓦提县拜什艾日克镇一所村幼儿园里充满欢声笑语，孩子们在课堂里唱歌、朗诵诗歌，稚嫩童真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下课了，孩子们又在室外玩滑梯、做游戏，其乐融融。

 

幼儿园里有50多名孩子，阿力木的女儿、今年4岁的茹菲娜是其中之一，看见村警艾孜买提·艾麦尔，她快乐地扑了过去——这个叔叔经常来替爸爸妈妈接她回家。

 

幼儿园老师古丽祖然•努尔买买提说，茹菲娜刚来时不爱笑，不爱说话，也不主动和其他小朋友玩，现在爱说爱笑，开朗多了。

 

而刚被遣返回国时，她的父亲阿力木也是这个状态。

 

“当时我在乌鲁木齐机场办理交接手续，把阿力木一家接了回来。”艾孜买提说。阿力木心理压力很大，担心回国后受到严厉的法律制裁，也担心乡亲们歧视他，把他当成坏人。

 

当地公安机关经过审讯调查，结合阿力木的犯罪事实、主观认罪态度以及在境外的服刑经历，依法予以宽大处理。

 

虽然免于处罚，但阿力木一家面临的是无房无地的现状，他们无法正常生活。

 

家乡并没有抛弃他。拜什艾日克镇综治中心专职副主任朱安成说，“访惠聚”住村工作组和镇、村干部都来向阿力木讲政策规定，打消他的思想顾虑，帮助他解决生活问题。“并没有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他，他还是我们的群众。”

 

在村里的帮助下，阿力木一家住进了亲戚的房子，并申请了富民安居房，变卖的耕地得以赎回。而他除了种地，还重新做起了生意——贩卖红枣和核桃，民警是他的担保人。“要帮他一把，如果我们对他另眼相看，别人也会这样做的。”艾孜买提·艾麦尔说。

 

回归正常生活的阿力木主动提出，把自己的经历告诉更多的人，让大家识破“天堂”的谎言。在听了阿力木的讲述后，一名“伊吉拉特”团伙在逃人员的母亲前往乌鲁木齐，想方设法找到儿子，带他回来自首。“谢谢你告诉我自己的经历，挽救了我的人生。”那名企图外逃人员对阿力木表示感激。

 

阿力木临时的家，门外种着桃树杏树，院内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用塑料布搭了一个细长的“温棚”，里面长着牵牛花苗。

 

这家人的生活重新充满了希望，幸福再次向他们招手。“还是自己的祖国好， ‘天堂’就是我们出生长大的地方。”阿力木由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