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周敏娴

近来，动画迷们有些激动，因为日本NHK电视台播出的纪录片《不了神话宫崎骏》(又译作《不了之人宫崎骏》)中，这个75岁的老人哼着“健咔健咔健咔健咔健”的小调，重拾画笔，又画起了分镜稿。

更出乎影迷们意料的是，一辈子坚持手绘的老爷子，在纪录片中用起了CG技术。诚然，这不是宫崎骏第一次“触电”，在之前《千与千寻》的制作过程中，背景和运动镜头都用到过电脑技术，但是，影片的核心———动画角色和成片，是老爷子坚守的堡垒。

资深动画人水五郎说，动画界一直存在“后宫崎骏时代究竟谁是接班人？”的争议，最近刚上映的《你的名字。》导演新海诚，和《虞美人盛开的山坡》的导演、宫崎骏嫡子宫崎吾朗，都是人选之一，并且两人在沿袭老爷子风格的同时，早早地用起了电脑技术……而作为手绘时代的掌门人，宫崎骏也终于开始用CG画角色，我们在唏嘘电脑技术终于凿开手绘界坚固大门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新的时代已然拉开序幕。

退休生活：小鸟每日来访

此次复出，再次证实老爷子是“出尔反尔”的“累犯”———1986年《天空之城》上映后，宫崎骏第一次宣布不再画动画，引来“粉丝”哗然；1992年《红猪》上映，宫崎骏说：这次我真的退出了；1997年《幽灵公主》，宫崎骏保证这是他最后一部作品；2001年《千与千寻》上映，宫崎骏说这回我真的走了；2004年　《哈尔的移动城堡》　上映，宫崎骏第五次宣布退出；2008年《悬崖上的金鱼姬》之后，宫崎骏第六次宣布退出；2013年，《起风了》上映，他正式隐退……三年后，这次复出，宫崎骏说自己想在2019年前完成一部长篇动画：“与其什么也不做等死，我选择在制作电影中死去。”

纪录片还原了这个“动画界魔鬼”的真实生活。退休两年来，老爷子蜗居在工作室附近的小木屋里，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为吉卜力美术馆的展览做准备工作。

摄制组在一个大雪天踏进老爷子家门，迎面而来就是一句：“你们怎么又扛着机器来？”老爷子嘴上说着不喜欢被拍，却一刻不停地给摄像师泡茶。“我就是个退休老头子，每天来看我的只有鸟儿。”宫崎骏点一支烟，坐在高脚凳上悠悠说道。但是，话锋一转，不久前和一组CG画师的会面搅动了他平静的退休生活。“我20年前动过念头想要画一个叫《毛毛虫波罗》的动画，这些年轻人说不定能帮我实现。”一说到工作，老爷子眼睛里立刻有了神采。

焕发新生：拥抱CG技术

一直以来，宫崎骏都固执地坚持手绘，抗拒CG这样电脑合成的动画制作方式。有时候，一个4秒钟的画面，反反复复能画一年。因为追求完美，画面上有哪怕一点细微差错都会被打回去重画，在工作室里宫崎骏的座椅旁，放着一个大箱子，装满了不合格的废稿。老爷子对工作室其他画师的要求也是一样严苛，纪录片中拍到这样一个镜头，宫崎骏严厉地训斥一个年轻画师：“你有认真动脑子想过你在画什么吗？如果做不了，赶紧辞职吧。”“魔鬼”称号名副其实。

而这一次，看到CG画师们可以计算毛发运动方向，第一次把他构想的“波罗”变成实物，老爷子笑成了一朵花，终于敞开胸怀接受这他抗拒了一辈子的电脑技术，也下定决心打算重出江湖。

CG画师都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在一些动作处理上缺少经验，让宫崎骏为了毛毛虫的一个转头动作就操碎了心。“这个转头方式太成人化了，孩子懵懂的样子没有表现出来。”老爷子指着电脑屏幕跟画师提意见，“初生的婴儿是一点点慢慢动的，才不会像这样一下子就转过去。”同样几帧画面，改了一道又一道，宫崎骏还是不满意。CG画师病倒了，项目暂时停摆，工作室士气锐减……眼看创作走到了瓶颈，老爷子决定：学CG，自己画。第一次拿起电脑画笔，连橡皮也找不到在哪，宫崎骏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CG处女作。

一生执念：与时间赛跑

工作中的烦恼并不是全部问题所在。不时的，宫崎骏会接到一些电话，带来以前的工作伙伴去世的消息。每一次，他都默默挂掉电话，把自己关进房间，点起一支烟，默默念：“没时间了。”跟年龄赛跑似乎成了他面对的最大挑战。吉卜力社长铃木敏夫甚至打趣他说：“要是你画分镜时死了，那这片子肯定大卖。”宫崎骏笑得肩膀乱颤：“是啊，看来我有必要死一死!”他会画下自己去参加同龄人聚会的画面，“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这样一个老头子了。”说的人哈哈笑着，听的人却有些酸楚。

“我不想做烂片，当观众看到某一个镜头的瞬间忍不住赞叹：这太棒了，才是我做电影的初衷。”纪录片最后，一生追求完美的宫崎骏，爬上天台，站在蓝天白云下，淡淡说着自己的决心：“哪怕中途死去也要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