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玻利维亚拉米亚航空公司总经理巴尔加斯-冈波阿(中)出现在法庭，被媒体记者团团围住。东方IC

本报记者 张峻榕

11月28日深夜，载有巴西沙佩科恩斯足球俱乐部68名成员、随行记者及9名机组成员的玻利维亚拉米亚(LAMIA)　航空公司RJ-85飞机在哥伦比亚麦德林市附近坠毁，机上77人中只有6人生还。

惨剧发生至今近一个月，上周，玻利维亚公共工程部做出的事故调查报告指出，在此次空难中，拉米亚航空公司和飞行员负有责任，“飞行计划不应获得通过”，并明确判定航空公司为此次事故的责任方。但随着事故真相浮出水面，牵扯出的“幕后内情”显得愈发繁琐复杂。

事故原因：燃料耗尽是一系列错误中的一环

据当地媒体报道，失事航班的黑匣子显示，飞机抵达目的地前耗尽燃油是此次空难的根本原因，这也是玻利维亚公共工程部在调查报告中指出飞行计划违规的原因所在。

事故机型为英国宇航公司生产的RJ-85型飞机，2003年就已停产。失事飞机隶属拉米亚航空公司，于1999年出厂，核载95人。该飞机属支线飞机，优势在于噪音较低，能在天气地理条件复杂的小机场起降，缺点则是耗油量巨大，续航时间极其有限。

RJ-85飞机在出发满油情况下，最长飞行时限是4小时22分钟，按照国际航空规定，飞机油料必须足以在抵达目的地后继续飞行45分钟，以便应对意外情况，这意味着该机型的单次航程只能飞3小时37分钟。而在事故当天的行程设计中，该航班预计飞行时间为4小时22分钟　(即飞行最大时限)，完全没有45分钟的续航“余额”考虑。

而当天正值阴雨，能见度较低，飞行员在紧急迫降时未能及时找到机场位置，此后又因降落次序问题在空中盘旋数分钟，导致燃料耗尽、电路中断，飞机迫降在山区。

飞行计划是航空业务中十分重要的批准环节。而除燃料计划违规之外，空难飞机的飞行计划中还存在多个错误环节，反映出航空公司的管理漏洞。尽管飞行器有独立自主的决定权，但管理当局没有对安全环节做出否定判断，并阻止飞行。空管当局对致命的燃油不足问题没有做出有效监控，同样难辞其咎。

目前在巴西避难的当日地勤女职员塞丽娅·卡斯特多透露，她曾在飞行计划书中备注了五项不符合安全规定的内容，并向机长基罗加提出更改方案，但基罗加当即强硬阻止，并执意按照原计划“极限飞行”，最终导致事故发生。

而在事故发生第二天，塞丽娅的上司就对其施压，要求其篡改飞行计划书；此后机场管理机构又下达通知，称将以玩忽职守罪起诉她，明摆着要把其作为“替罪羊”，塞丽娅因而连夜逃往巴西，寻求政治避难。

背后故事：政商交杂的利益团体

英国广播公司(BBC)于12月18日报道称，失事飞机的机长兼正驾驶米格尔·基罗加没有接受足够时长的客机飞行训练就拿到了飞行执照。副驾驶对此知情，却为保护公司声誉未揭穿这一事实。而拉米亚公司的航空记录显示，该公司早在此次事故发生前就已经不止一次地进行超越安全燃料限度的“极限飞行”。

训练不足的机长、明知故犯的“极限飞行”、事后篡改飞行计划、安排“替罪羊”……这场事故的背后，似乎还有更多的内情。要深入了解这起事故，须要知道三名“故事主角”。

第一人就是前文提到的失事航班的机长米格尔·基罗加。除以上职务之外，其还有另一重身份：公司创始注册人、大股东、两位“老板”之一。

2014年9月17日，两位玻利维亚飞行员米格尔·基罗加和安东尼奥·罗查联合注册成立玻利维亚拉米亚航空公司。前者担任主要飞行员，后者作为运营经理。但根据章程规定，公司的实际掌权者并非此二人，而是“第二名主角”、总经理巴尔加斯·冈波阿。

巴尔加斯·冈波阿是玻利维亚航空界一名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曾是玻利维亚总统专机的飞行员，先后为五位总统服务，退役前担任玻利维亚国防部机场安全处总长。而媒体猜测，冈波阿极有可能是出于“避嫌”考虑，才仅以“总经理”身份出任拉米亚公司职务。

玻利维亚警方在12月初逮捕了巴尔加斯·冈波阿与其子古斯塔沃。民航局记录显示，担任民航局注册处处长的古斯塔沃曾签字为拉米亚公司一架正在检修的飞机注册。

父亲开公司，儿子来签字，本案背后的故事至此已看似明了，然而就是这架导致儿子被捕的检修飞机，又引出了更多的故事。

空难发生后，拉米亚公司成为了媒体关注焦点，而令人惊讶的是，通过查询可以找到两个同名的拉米亚公司：一个是失事飞机所属公司，玻利维亚拉米亚；另一个则是位于委内瑞拉的同名公司。而12月初，两家网站竟同时关闭，此后玻利维亚公司于14日恢复开放，委内瑞拉拉米亚彻底销声匿迹。

那么，这家委内瑞拉公司又是何来历呢？实际上，细究拉米亚这一公司名称便可了然。拉米亚是西语缩写，全称应为“梅里达国际航空公司”，而梅里达正是委内瑞拉西部重要城市。事实是，拉米亚原为委内瑞拉公司，而其老板正是“第三名主角”，委内瑞拉商人里卡多·阿尔巴塞特。

2010年4月28日，阿尔巴塞特成立了梅里达国际航空公司，此人曾受到侵吞公共财产罪名指控，后因议员身份得以豁免。他选择梅里达作为公司注册地，是因梅里达州长为其密友，并愿意将一所废弃的机场免费交给拉米亚用作基地。同年5月，梅里达州长正式召开拉米亚公司发布会，称该企业得到了总统查韦斯的支持，将成为全拉美范围内的一家重要航空公司，拉米亚一时间炙手可热。

然而三年过去，拉米亚的运行仍旧毫无动静。究其原因，是阿尔巴塞特迟迟拿不到民航局的商业航空执照。原因是政府反对派控诉梅里达州长将机场这一公共设施免费交给了“非纯正委内瑞拉资本企业”，而阿尔巴塞特本人确实公开承认过拉米亚公司得到了外国资产的支持，委内瑞拉拉米亚公司最终无望运营。

正是这一结果，使得阿尔巴塞特将早已入手的飞机倒手“租”给了玻利维亚的同名拉米亚公司，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和11月28日的惨剧。而据玻利维亚公司会计米丽娅姆在空难后向检察官阐述，冈波阿等人成立公司之前，已和阿尔巴塞特达成从租用飞机到使用商标的全盘协议。

在事故发生后的媒体报道中，阿尔巴塞特常常被冠以“合伙人”“创始人”“幕后老板”等头衔，但其本人在接受采访时则表示，自己与玻利维亚拉米亚公司只是“租赁关系”，至于是否参与公司运营、涉及本案责任，则有待相关国家司法机关的进一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