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走边问,打从长教室穿过
和蔼的白头巾老修女回答问题
孩子们学做算术,练习唱歌
学习各样的读本,还有历史
剪裁和缝纫都要求干净利索
样式最好又时新——孩子们时不时
出于好奇心,免不了抬眼注目
一位六十岁含笑的头面人物。”
“辛劳本身也就是开花、舞蹈
只要躯体不取悦灵魂而自残
美也并不产生于抱憾的懊恼
迷糊的智慧也不出于灯昏夜阑。
果树啊,根柢雄壮的花魁花宝
你是叶子吗,花朵吗,还是株干?
随音乐摇曳的身体啊,灼亮的眼神!
我们怎能区分舞蹈与跳舞人?”
这是叶芝晚年杰作《在学童中间》的开头和结尾,诗人边走边问,从学做算术、练习唱歌、学习历史和缝纫的孩子们中穿过,继而想起了他的缪斯毛德·岗,最后上升至对生命和艺术至高境界的向往。而这首诗的缘起,是1926年2月,六十岁的叶芝访问爱尔兰沃特福德一所学校,在学童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搏动。
作为老师,“在学童中间”是生命的常态。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叶芝那样把对生命和青春的感受谱写成诗,但一生呵护孩童们的成长,种树成林的深沉付出,本身就是一种诗情。
面对老师,每个人都能获得回到童年的能力。今天,我们跟随那些关于老师、关于教育的电影,重新回到过去,回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课堂里,看看那些秉烛者,那些脸庞上的希望和爱,看看他们把光亮照向了哪里,温暖了何方。同时也祝所有的老师,节日快乐!
当教师有那么多快乐,跟孩子们在一起。而最美妙的是,孩子们也会给予回报。
——乔治·洛佩兹(《山村犹有读书声》)
法国纪录片《山村犹有读书声》的发生地是位于法国南部奥弗涅地区中心平原的一所山村小学,学校只有一间教室、一个班级和一个老师。13个学生的年龄从4岁到11岁不等,已经有35年教龄的老师乔治·洛佩兹从未结婚,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在四季的轮回中送走一批又一批学生。他要教授所有的功课,语文、数学、音乐、画画、体育,甚至还有家政,还要为孩子们解决成长过程的种种困惑。
导演尼古拉·菲利伯特在电影手记里写道:“我是被学校里唯一的老师的性格迷住了,在他威严的外表下有一种极深的关怀,细致与谨慎。”“我一直坚信一部伟大影片是从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出发,我一直相信孩子学加减乘除的过程是个诗史般的电影素材。”
对于乔治老师来说,教育的真意是教会孩子们在时空的变幻中读懂世界,读懂人。尽管孩子的年龄、个性各不相同,他依旧用最大的耐心与热情,将每个人的学习任务安排妥帖。他们一起玩滑雪板,一起坐火车郊游,清晨时他在校门口迎接学生,下雨时他打着两把伞把孩子们一一送出学校,天暖时他们把课桌椅搬到院子里在大树下练习听写,天冷时他们在屋里学习做鸡蛋饼,年幼的孩子打鸡蛋,年长的孩子学习空中翻饼……仿若静止的时空看似永恒,但变化依旧悄悄来临:为教育事业奉献了大半人生的乔治老师即将退休,回家陪伴年迈的母亲,班里几个孩子也要升上初中,提前向他告别。
在这最后的时光,乔治老师依旧有着许多牵挂与不舍,他担心父亲身染沉疴的奥利维无法好好读书,担心患有轻度自闭的娜塔莉不能适应全新的环境,他希望那些即将升入初中的孩子们要团结,互相帮助……影片结尾,他目送孩子们离去,看着空荡荡的教室落泪的场景动人心弦,或许教育的本义,就是爱与尊重。
我们身边有很多特殊的人在改变着这个世界,正是因为他们对世界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们的想法很独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们是少数派,一旦他们展现出自己的才华,世人都为之叹息。
——尼克·姆巴(《地球上的星星》)
印度电影《地球上的星星》的前半段很容易让观众陷入不耐烦的陷阱——小男孩伊夏活脱脱就是个大人眼中的“熊孩子”:平日里调皮捣蛋,一坐到课桌前就愁眉不展,每次考试成绩都在班中垫底,被老师训斥、罚站,甚至留级都是家常便饭,父母把他转至外地的一所寄宿学校,感觉自己家庭被抛弃的伊夏被老师摧毁了最后的自尊……
从家长和老师的视角出发,伊夏的表现的确让人抓狂,可从没有人从男孩的角度感受他内心的挫折:书本上所有的字母都如蝌蚪一般在跳舞,听不懂“把课本翻到第几页”这样简单的指令,为了逃避老师的咆哮和责罚而逃课……在训斥声中,他日渐怯懦,沉默不语,甚至走上高台,站到湖边,犹豫着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伊夏又是幸运的,就在他走入自闭之时,不守常规的美术代课老师尼克·姆巴走进了他的生活,他敏锐地找出了伊夏的症结所在——阅读障碍症,同时也发现了他独具的天赋——异乎寻常的绘画才能。他使用的办法也很简单,用非传统的沟通方式,让孩子恢复信心,并因材施教。最终伊夏变得开朗、自信,向着天空张开飞翔的双臂……而故事到此并没有终结,故事的谜底是,尼克老师也曾经是个阅读障碍症患者。
每个孩子都是一颗星星,可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本来是一颗星星,有独一无二的光芒。当你成长为一个“正常”的大人,你是不是还拥有“读懂星星”的眼睛,善意、温柔,顺其自然,珍重天性的心?
教师有两个工作:传道授业是其一,没错;但更重要的是给充满知识的头脑指明方向,让那些知识不至于白白浪费了。
——格兰·霍兰(《生命因你动听》)
老师也是普通人,也有喜乐哀愁,求而不得,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却很少有孩子会主动意识到。
在电影《生命因你动听》里,霍兰老师本是个意气风发的作曲家,他的梦想是写出一首伟大的交响曲。选择当教师,不是出于对这个职业的喜爱与认同,而是他以为教师工作能够获得稳定收入且有更多的创作时间。然而一切都出乎霍兰老师的意料,把教师职业作为权宜之计且计划只干四年的他,最终在讲台上度过了一生中最宝贵的三十年。他没有成为音乐家,只是小镇中学里一名普通音乐教师,他没有写出伟大的乐章,却经由自己对音乐的热忱,引导一届又一届的学生热爱音乐,热爱生活。
古人说“教学相长”,师生是彼此的坐标,人们都知道一个优秀的老师对孩子意味着么什么,事实上,学生对老师有着同样重要的意义,教学的过程也是教师成就自我的过程。
三十年的执教生涯里,霍兰承担着老师、丈夫、父亲三重角色,然而这一切并非顺理成章,学生们资质平庸,一成不变的婚姻生活激情不再,儿子天生失聪,根本不能继续霍兰的音乐理想……他因为现实的残酷失落沮丧,也出于爱和责任,安贫乐道地守着一方教台。
最初计划的四年过去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霍兰老师没有离开,而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教师这个职业,学生们他的影响下,懂得了如何用心去发现美,努力实现自己的目标;妻儿也因为他的付出和奉献,生命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在流水年长的岁月中,他成就了职业人生中最伟大的付出——从选择做教师,到真正成为一名教师,一个普通人在传道受业,给孩子们传道受业、指明方向的过程中实现了自身的价值。
霍兰老师用三十年时光证明,不是你面对的东西决定你的幸福,而是你面对的方式决定你的幸福,不能选择你所爱的,那就爱你所选择的。纵然他一生都没能成为梦想中的作曲家,但还有什么比用生命谱写的乐章更加不朽和伟大?
很多事情都是沒有答案的,就是因为没有答案我们才能从中学到东西。
——星老师(《小猪教室》)
“老师想让大家先养大这只小猪,然后再吃掉它。”开学第一天,星老师抱着一只小猪走进六年二班的教室。为了使孩子们真正从心底里感恩食物、敬畏生命并身体力行的体现在日常生活中,星老师别出心裁地提出了“小猪教育”,想以此让学生们深入地思考生命。孩子们觉得新奇,也兴奋,尽心尽力尽责地喂养小猪,期间虽然麻烦不断,家长的疑虑和阻拦,与校风不符的饲养环境,小猪生病乃至短暂失踪……但孩子们的耐心和爱心战胜了这些困难,一年后,他们学会了照顾小猪,和它一起玩耍,庆祝节日,给它洗澡,清理猪圈。但毕业的日子很快到来,和小猪建立起深厚感情的同学们陷入了两难:是把小猪交给另一个愿意继续喂养它的班级呢还是把它送到肉食中心?正反双方各持己见,为此进行了两轮投票,激烈争论,甚至差点打架,结果是两派意见各占一半。于是,星老师成为决定小猪命运的关键,作为班级的一员,他也要投出宝贵的一票。
生命教育是“三生”教育的组成部分,是现代教育系统工程中的重要环节,在这过程中,生命教育是前提与根本,理解并思考生命才能以正当的方式去生存,是个体融入社会,体味生活的真谛。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谁能决定生命的长短?孩子们的纯真接触到成人世界所习以为常的残酷会怎样?当孩子们发自内心的爱与此前的计划与承诺发生矛盾,位置争执,痛哭流涕,饲养小猪然后吃掉它,作为生命教育的一部分,星老师本身也成了被教育者。即便在最后为自己或许残忍的坚持而感到不安与歉疚,他也不允许自己做出让步——这不是游戏,而是约定,说到做到,也正是他对学生们的要求——有约在先,答应最后吃掉小猪才可以养它,才有的那段难忘快乐时光,就要恪守诺言,无论做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生命,死亡,这些简单的字眼因争论小猪的去留而获得了深远的意义,也将影响这些孩子的一生。
作者:李凌俊
编辑:张滢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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