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农是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情报、保卫工作的卓越组织者和领导人，是中国共产党在隐蔽战线上的杰出代表。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即使在重病中，依然不知疲倦地为党工作。他常诙谐地说：“我们是毛驴子，驮惯了东西，不驮是不舒服的，能驮多少，就驮多少。”李克农毕生献身于党的情报工作，在紧急关头及时而准确地向中央提供决策情报，为中国革命和建设建立了重大功绩。他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神秘人物，一颗令敌人敬畏的“煞星”。1962年李克农在京病逝的时候，董必武在悼念他的挽诗中写道：

三十年前事已赊，知君才调擅中华。

能谋颇似房仆射，用间差同李左车。

天不慭遗兹一老，人如可赎岂千家？

箕袭光绍芝兰秀，高举红旗障落霞。

董老这首悼念李克农同志的挽诗，表达了对革命战友深沉的哀悼，也对他领导情报、保卫工作取得的重大成就给予高度评价。诗中的“仆射”一词，是唐代的官阶名称，房仆射指的是房玄龄，唐太宗时任尚书左仆射。他多谋善断，与魏征、杜如晦同为唐太宗所倚重；李左车则是秦汉之际的谋士，在他归附汉朝大将韩信后，提出乘胜争取燕、齐的计谋，使韩信取得燕地。董老以此赞誉李克农采取革命的两面政策取得胜利的事迹。李克农生前却谦虚地说：“我参加革命这些年，为党做过两件事：一是保卫党中央的‘警卫员’，二是统一战线的‘尖兵’。”

李克农（1899—1962），又名曼梓、稼轩、泽田、侠公、震中、钟和，安徽芜湖市人。他在中学读书时就受到民主革命思想的熏陶，1917年退学前往北京，在鼓吹进步思想的《通俗周报》做发行工作。后因张勋在京都搞“宣统复辟”，形势剧变，报纸被封，他被迫回到芜湖。1919年，五四运动的狂飙席卷全国，李克农投入新文化运动。1925年，五卅运动以后，他受党的指示，为了解决教会学校退学学生的学习问题，同张秋人、宫乔岩、阿英（钱杏邨）等人组织了“芜湖救济教会学生组织新校筹委会”，开办了民生、新民两所中学。大革命前后，民生中学“成为地下党的重要据点，培养了不少人才”，并通过张秋人、柯庆施、高语罕输送学生30多人去广州。从民生中学创建之日起，李克农就肩负着学校的实际责任，并任第二任校长。

1926年，李克农在芜湖加入中国共产党。这年秋天，北伐军一举攻克武汉三镇，革命风暴席卷大江南北。民生中学的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组织有了较大发展，中共外围组织也经常以这里为据点进行秘密活动。这年冬季，芜湖党组织联合国民党左派给右派以坚决的回击，召开了国民党芜湖市第二次代表大会，重申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10月22日，国民党芜湖市党部正式成立，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李克农、胡浩川、钱杏村等人担任国民党市党部执行委员。1927年3月初国民党芜湖县党部成立，经组织指定李克农任委员兼宣传部长。

在此期间，李克农还曾组织开展了反对安徽军阀陈调元的斗争。陈调元原本隶属北洋军阀冯国璋的直系，1925年投奔孙传芳，当上皖军总司令。自从他的部队进驻芜湖以来，强占民房，抢劫商店，被人民称作“票匪”。三年中他通过抢劫搜刮的个人财产约达两千万元。1927年3月，这个“票匪”又投靠蒋介石，被委任为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七军军长兼北路军总指挥和安徽省政务委员会主席。4月6日，李克农带领学生军走上大街，打出“打倒票匪陈调元”等标语游行，揭露了陈调元的罪行。

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芜湖地区也迅即陷入白色恐怖之中。大批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被捕被杀，各群众组织和国民党市党部被封闭捣毁，李克农被迫转移至江北裕溪口镇和巢县夏阁镇进行隐蔽活动。4月18日，陈调元下令悬赏5万元通缉李克农。在严酷的斗争面前，他以大无畏的革命气概坚持斗争，一面领导群众进行反对蒋介石、陈调元新旧军阀和他们的爪牙豪绅地主的斗争；一面派人打入流氓帮会内部，建立关系，进行反击。

1927年8月蒋介石下野，情况好转，李克农又回芜湖收拾残局，作复校运动，担任民生中学董事会会长和校长。遵照中共安徽省委指示，在校内成立济难会。1928年1月17日，国民党芜湖县公安局逮捕了济难会负责人王绍虞等共产党员、群众30多人，芜湖县委交通处被破坏。次日早晨，民生中学被封，敌人继续抓人，李克农得到警报，转移到南京，旋赴上海。

当年一直在芜湖和李克农并肩战斗的阿英，因遭陈调元追捕，早几天转移到上海。他曾著文记述李克农在芜湖的英勇斗争事迹：

1926年岁暮，国民革命北伐军占领了武汉，我回到故乡。克农同志和宫乔岩同志入党以后，我们一同在党的领导下，参加了准备起义，以及后来的政权工作。到“四一二”事变前后，国民党利用流氓帮会向我们开始进攻，克农同志和我们一面领导群众与豪绅地主进行恶斗，一面又打入流氓集团内部，建立关系，进行反击，一直到蒋介石公开杀戮工人，逮捕共产党员，万分危急的日子，我们才一同撤出。在这些紧张而又复杂的斗争中，克农同志表现了非常的英勇和机智。

我不能忘记当克农同志和我们渡江到北岸一个农村以后，敌人一再追捕我们时，李老伯和赵瑛同志对我们的关怀与热爱。她抢在敌人追捕轮开驶之前，冒雨乘小舟渡江，在泥深逾尺的田埂上苦行了很长路程，不断摔跤，弄得满脸满身泥污，前来通知我们急离。李老伯也曾跑到近二百里的他的故乡巢县，来探望我们。虽然风浪险恶，克农同志的精神，是乐观而且坚定的。（阿英：《深切的怀念》，《人民日报》1962年2月14日）

1928年春，李克农秘密转移到上海后，通过先期转移到上海的阿英接上组织关系，经党组织安排在北四川路春野书店小组（春野支部，亦即太阳社支部）过党的生活。太阳社是1927年冬在上海成立的一个革命文学团体，阿英和蒋光慈、洪灵菲、孟超等都是发起人，它的成员都是共产党员，创办了《太阳月刊》，宣传革命文学；还创办了春野书店，实际上是上海党组织的秘密机关。这个党支部受瞿秋白直接领导。李克农初到上海时，常和阿英等人到马路上张贴传单，进行宣传活动。其后，根据党组织的决定在上海办小型报纸，担任经理。先后办过《铁甲车》《老百姓报》，都没出版多久即被封闭。同年冬，李克农被调到中共沪中区委担任宣传委员。

初到上海的时候没有找到一个公开职业，党的活动经费又极紧张，李克农有一段时间生活窘迫，常饿肚子。那时原在民生中学的学生宋治家（宋季仁）从芜湖来上海后与他同住，曾经谈到和李克农一起经历的食不果腹的生活：

……党组织决定我转到上海春野书店支部。初到上海两眼摸黑，举目无亲，花花世界没有我立足之地。就这样我找到李克农住的景林堂寄宿社。他也是春野支部成员，与宫乔岩同住一间小房子。我挤进去后搭了临时小铺，早拆晚铺，他们两个人的伙食变成三人分享，这种深厚的同志情谊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不久宫乔岩从小房间搬出去与他弟弟住一起。我开始为李克农跑交通、送情报。他不仅指导我当好交通员，还挑起我生活的担子。为了填饱肚子，他常常典当自己的大衣等用品。我实在不忍心自己的领导和师长为自己受这苦楚，急切地想分担一点生活的愁苦。有次，我到乍蒲路桥看到几个瘪三推人力车上桥，可以弄到一点施舍。我也试着推了几趟，谁知几个瘪三不约而同将我团团围住，打得我晕头转向，鼻青脸肿，口袋里几个钱也被一抢而光。那值班的巡捕装模作样，不闻不问，我只好认倒霉，回到住所。李克农见我这副模样大吃一惊，以为我干了坏事给别人打的。他一连串问话我概不回答，他终于动了气，这是第一次，也仅这一次他真生了气，表示不回答问题，不能再工作下去，必须迅速离开。我听他这样一说，只好讲出自己的想法和在桥头遇到的事情经过。我们两人难过得都流下了滚烫的眼泪。事后李克农说，上海这地方是洋人、阔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推车的瘪三要给巡捕交“拔头”，推车没那么容易的。这样的世界总有一天我们要叫它底朝天。不久，我进了地下党办的新华印刷所当排字工。生活有了保障，晚上仍旧给李克农跑交通。

1928年11月间，李克农在上海一家电影公司摄影棚内遇到了老朋友胡底（胡底和钱壮飞一起转移到上海后，曾在1928年春入上海影片公司当了演员）。李克农通过胡底的介绍认识了钱壮飞，钱壮飞向李克农介绍了国民党正在招兵买马扩大特务组织的情况，并希望组织上利用他们招聘广播新闻编辑的机会，打入上海无线电管理局。李克农立即将此情况通过中共沪中区委向中共中央作了汇报，请示他能否前去应考？中央特委对此非常重视，周恩来认为这是打入敌人内部探取情报的好机会，同意他的意见。后由钱壮飞安排，李克农经过认真的准备之后，以优异成绩连过几关，考入国民党上海无线电管理局。

以后李克农曾经谈到这次应考的经过以及他和钱壮飞、胡底先后进入徐恩曾的上海无线电管理局无线电训练班的情况：“那时在国民党内主持特务工作的是国民党的头子陈果夫、陈立夫，还有另一中央委员徐恩曾，他们极端仇视共产党，与北洋军阀也有矛盾。他们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由徐恩曾以上海无线电管理局的名义，举办无线电训练班，招考学员，网罗人才。1928年春，我在芜湖从事革命活动被敌人通缉逃到上海，与潘汉年一起办小报，被封闭后到沪中区委工作。1929年先后与钱壮飞、胡底相遇，他们均是北平‘南社’成员，亦为躲避敌人追捕来沪。当时我们均无职业，从报上见到无线电训练班招生的消息，就向组织报告能否去考。江苏省委、特科均认为这是打入敌人内部探取情报的好机会，要去考。钱先去了，他的字考第一，以良好成绩被录取。然后他介绍我去管理局担任广播新闻编辑。不过也要经过考试。考试科目有三民主义和科学常识，还有古文。我买了这方面的书，记了一些条文，考试成绩很好。古文作文的题目是：‘你的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要合葬在一起'。我当场就写。开头说：‘此是丧事，亦是喜事’，然后用古文讲了这方面的道理，最后两句是：‘似此墓穴已安，人子之心可告无愧矣’。经过这番考试被录取了。从此，我们就在国民党的办公室里开共产党的会。来了人，也不怕，‘看嘛，这是从那里捜捕来的共产党的文件！’……”

李克农考取以后，经过敌人的严密考查，被委任为该局的广播新闻编辑。李克农才华出众，思路敏捷，文笔流畅，凡是他经手整理的调查材料，徐恩曾都十分赞赏。党组织常将一些过期的文件交给李克农，让他送往徐恩曾的调查科，以便他能取得国民党特务机关的信任。徐恩曾看过这些文件，一再对他表示赞赏。李克农继续送情报和过时的“党内文件”哄他，越来越受到徐恩曾信任，被提拔为电务股股长。官位不大，却统管着全国的无线电报务员，是获取情报的极好位置。他同时管理全国无线电报务员的登记和考试。每次考试，凡是党组织送来的名单，他都加以录用。

李克农和钱壮飞、胡底打进国民党最高特务机关后，给党提供了许多重要情报。

▲本文摘自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隐秘战线春秋书系·传记卷——隐秘战线统帅周恩来》

作者：穆欣

编辑：卫中

责任编辑：邵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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