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谷融百岁诞辰研讨会毛时安发言

“钱先生和万燕分享的早年经历，我从没听过；殷国明陪钱老下了那么多盘棋，故意输逗老人开心；在座的钱虹看过先生哭，我却从没见过……我实在是太‘嫉妒’你们了。”昨天的丽娃河畔，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学者、钱先生友人、弟子齐聚，“新文学”传统的赓续与发扬——纪念“五四”运动一百周年暨钱谷融先生百岁诞辰学术研讨会在华东师范大学举行，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教授许子东在1970年代末成为钱谷融的学生，听大家追忆钱老生前点滴，他感慨：“钱先生和 ‘五四’运动之间不只是100年的巧合，借用钱理群的话，钱老是五四运动的研究者，更是身体力行的实践者、继承者。”

1919年9月28日，钱谷融出生，他去世于98年后的同一天。今年是“五四”运动100周年，也是著名文学理论家、教育家钱谷融诞辰100周年。从“五四”运动提出的“人的文学”观念，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文学是人学”理论思想成形，再到改革开放以来人文观念的巨大变化和文学形态的日新月异，中国“新文学”经历了艰难曲折的探索过程，留下一系列有待继续讨论的问题，促使学界深入研究钱谷融所留下的思想遗产。

▲2017年初文汇报记者在钱谷融家中采访时，钱老提笔写下祝福（许旸 摄）

1957年，38岁钱谷融发表了《论“文学是人学”》，这是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中的重要文本，融汇了他对文学核心问题的思考与发现，如空谷足音，引起了文坛巨大反响。“1961年他又发表了《鲁迅杂文的艺术特色》，这是我读过的谈鲁迅最精彩的文章之一。”复旦大学教授、评论家郜元宝说，钱谷融先生给他带来的启示是——做学问固然需要多方面的学识，但先要抓住文学作品中闪光的具体性和动人细节，这样才能让文学史、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三者形成有效的张力结构。

“两年前的9月28日，我们还握着先生的手和他说生日快乐。先生是五四的同龄人，从1919年到2019年，生命之旅多么丰厚：先生百年，春华秋实，文学人学，山高水长。”评论家王雪瑛谈到：钱老并不固守刻板理论，而是有具体的审美实践，是一位在人生长旅中思索“人学”奥秘的智者，也是在文学研究中体验人生百味的仁者，在散淡中坚守对审美的执着，构成了他唯美的人生意境。她动情地说，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一部长篇小说，导师钱谷融就是一部“值得不断阅读”“常读常新”的经典，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都能读出不同滋味。

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陈思和追忆道，上世纪70年代他初读钱谷融《论“文学是人学”》《<雷雨>人物谈》等系列文章，当时就有耳目一新之感，“钱先生是从艺术的、人学的角度进入文学史。”他记得，1980年代他坐在台下听钱先生介绍培养研究生的经验，“当时他有句话‘有人说，父母给了学生生命，老师给了学生前途。但我作为老师，也不给他们前途。好的人进来好，出去也好；不好的人进来不好，出去还是不好。’这让我印象深刻。“陈思和认为，钱先生把自身的名誉、地位、利益等全部抹掉，抹到零，是有大智慧的人。“他自谦懒惰无能，是因为这个时代忙忙碌碌、越忙越乱。他很清楚，该说的时候要说，更多的时候他不说。”

▲上世纪70年代后期，钱谷融在家中书房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子善还记得，钱先生对“五四”文学前辈非常尊重，“华师大中文系有许杰、施蛰存两位前辈，钱先生经常会谈起。钱先生招收第一届硕士生时，是讲师不能独立招收，要和许杰教授共同指导。此前，系里安排我做许先生助手，他们两人住得较近，钱先生多次说，许先生年纪大了，提醒我要尽可能帮忙。”

而钱谷融不光有着达观善良风骨的一面，还有着许多可爱之处。学者曹谦还记得，有次陪钱老到医院吊水后回家里，“老先生执意要我在他家吃午饭，他收到了从北京十月编辑部寄来的精装版《小团圆》，本来说先让我看，转念想了想，有点舍不得，像小孩子般说还是我先看了再给你。面对爱读的小说，老人希望先睹为快。”

“我们因为钱先生伟大人格在天上的召唤相聚在此，先生在天之灵，听了弟子们那么多肺腑之言，定会哈哈大笑。”中国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毛时安谈到，钱谷融老人生前就爱笑，也喜欢看学生笑，“他和我的导师徐中玉都很直率，不做作，很迷人，少算计。或许这也是他们长寿的缘由。”

说起长寿，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主任朱国华前不久有篇文章“刷屏”，《论长寿系是怎样炼成的——兼怀徐中玉、钱谷融二先生》为读者所津津乐道。（http://wenhui.whb.cn/zhuzhan/xue/20190917/289767.html）

在他看来，毫无疑问，钱先生就是典型的性情中人——他挂在口头里面的话，就是他喜欢自黑自己“懒惰、无能”，别人夸奖他善于培养学生，而他总是说他不过是擅长来料加工。“关键的并不是他故作谦逊，而是我相信他自我认定如此。 钱先生虽然命运多舛，一直是中国‘新文学’发展的见证者、参与者和引领者，他那阳光和苦难之间深究人生真相的智慧，总是不断提醒我们，作为中国‘新文学’内在的精彩博大。”

▲上世纪90年代，钱谷融（中）与徐中玉、王元化在江苏

“在将近百年的漫长人生当中，先生创作的有字之书很容易读完，但先生写下的无字之文却会使后人受用不尽。”恰如华东师范大学党委书记童世骏曾写下的：钱谷融先生在其漫长生涯中给那么多学生以那么好教诲的老师，以优秀学生作为其最重要作品的老师，将永远是无数阅读者和思考者们的良师益友。

作者：许旸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王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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