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55年，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首次授衔的1000多位开国将领的行列里，有一位外籍将军，他的名字叫洪水。

洪水，原名武元博 (也有写着武元伯的) ，1908年10月1日出生在越南河内市郊嘉陵县的一个房产主兼地主的家庭。武元博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正是越南被法国殖民者占领的时期。法国殖民者和越南封建统治者的野蛮统治，不断地激起越南广大人民的强烈不满和反抗，同时也猛烈地震撼和影响着少年武元博那正渐趋成熟的心灵和世界观。

1923年，15岁的武元博进入法国人在河内市办的一所教会学校读书。1920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河内师范学校，这是印度支那当时著名的学校。1923年，武元博利用假期随河内师范学校教育考察团到法国学习考察。在那里，他有幸结识了越南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越南在法国的共产主义小组负责人胡志明。结识胡志明，直接影响了武元博以后的整个人生，从此，他走上了革命道路，并逐渐成了胡志明的亲密战友。

1924年12月，胡志明以共产国际东方部委员的身份由莫斯科来广州担任鲍罗廷的秘书兼翻译。鲍罗廷是受苏联政府派遣，来广州担任与苏友好的孙中山广东革命政府总顾问。

1925年初，17岁的武元博，怀揣爱国理想和其他越南爱国青年一道，响应胡志明的召唤，几经辗转，来到了正处于大革命高潮的中国南方中心城市广州投奔胡志明。

武元博到了广州仁兴街胡志明身边，先做一些传递信息、联络国内青年革命者的工作。随后，武元博一面协助胡志明的工作，一面进入胡志明在广州举办的越南革命青年政治训练班学习。在这个训练班的学员中，有后来成为越南主要领导人的著名革命家黄文欢、范文同。在此期间，武元博结识了许多著名的中国共产党人，如周恩来、李富春、蔡畅、陈延年等。后来，在农讲所的课堂上，武元博又结识了毛泽东、彭湃等中共著名的农民革命运动的领导人。

学习期间，在胡志明热情引导下，武元博加入了越南革命青年同志会，成为早期的越南共产党人之一。

1926年2月，经李富春、蔡畅等人介绍，武元博跟刘志丹等一道成为黄埔军校第四期学员。进入仰慕已久的黄埔军校，武元博便把名字改为武鸿秀。因为，越南的长山是一条贯穿国中南北的山脉，长山山脉有一条支脉叫鸿岭，又称鸿山，他改名鸿秀，意在鞭策自己如同山中“鸿岭”，成为越南人民反对法国殖民者和封建统治者的革命斗争的中坚和俊杰。此时，正是国共合作时期，国民党推行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武鸿秀便在黄埔军校加入了中国国民党。

1926年10月，武鸿秀在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被留校工作。

二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随后又发生了广州大屠杀和武汉“七一五”的反革命政变。在国民党反动派大肆捕杀中国共产党人的过程中，一些在中国参加革命的越南青年也未能幸免，武鸿秀愤然退出了国民党。在大革命失败后的一片白色恐怖中，武鸿秀经陈一民介绍，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2月11日，武鸿秀参加由中国共产党发动的反击国民党反动派血腥暴行的广州武装起义。起义失败后，随叶剑英、聂荣臻等人先撤退到香港，后又前往泰国，与黄文欢一起，在泰国的越南侨民中继续从事革命活动。

1928年6月，中共两广省委军委书记聂荣臻，通过越南革命青年会通知武鸿秀返回中国参加革命武装斗争，被派到彭湃、古大存等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东江游击队，任四十八团一个连的指导员。

由于在中国南方方言中，鸿秀二字发音与洪水相近，而当时国民党的宣传机器和国内的反动派都将中国共产党和工农红军视为“洪水猛兽”。武鸿秀性格刚烈，嫉恶如仇，为坚定同国民党反动派争锋相对、势不两立，表示斗争到底的坚强决心，他索性将名字改为让反动派胆战心惊的洪水。此后他在中国一直延用洪水这个名字。

当武鸿秀正式改名为洪水之际，他的另一位越南籍战友当即宣布改名为“猛兽”。不幸的是，在随后的战斗中，“猛兽”壮烈牺牲了，而洪水却真的像洪水那样在革命的河道里一直奔腾向前。

1930年，洪水被调入中央苏区，来到了红十二军所属的汀 (长汀) 连 (连城) 赤卫团任职。6月，赤卫团编入由朱德任总指挥、毛泽东任政治委员和前委书记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一路军，接着，又改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团。从此，洪水便开始了在毛泽东、朱德直接领导下的武装革命斗争生涯，参加了其后的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斗争。

1931年春，洪水调入新编的红十二军三十四师，先后担任第一0二团政治委员、师政治部副主任、主任等职。

1932年，洪水调入瑞金，在何长工任校长的红军学校担任学校宣传科长兼政治文化教员。在红军学校任职期间，洪水除了干好本职工作，还有一大建树，那就是与李伯钊 (杨尚昆夫人) 、红军学校俱乐部主任赵品山等人共同努力创办了中央红军历史上第一个剧社——工农剧社，洪水任社长、李伯钊任党支部书记。

洪水对剧社工作非常热心，经常教红军官兵唱歌、跳舞、弹琴，还与钱壮飞、李伯钊、崔音波 (朝鲜人) 、张爱萍、蒋耀德、铁轮等一起编剧演戏。当时，中央苏区上演过一台有名的大戏，叫《上海的火焰》，是反映上海军民“一·二八”抗战事迹的。洪水和红军学校卫生所所长蒋耀德扮演剧中主角，张爱萍导演，演出十分成功，受到瑞金军民热烈欢迎。

工农剧社在中央苏区产生了很大的影响。20世纪80年代初，老革命家何长工在其宅院的葡萄架下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洪水为红军学校和中央苏区的文化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

1934年1月，中华苏维埃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瑞金召开。洪水同朝鲜籍红军高级指挥员毕士悌一起，以“少数民族”中的“京族”代表的身份出席会议，并当选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成为中央苏区时期，中央工农民主政府中仅有的两名外籍委员。

由于当时正值王明“左”倾冒险主义错误的全盛时期，洪水所起草的工农剧社章程未能完全领会和贯彻“左”倾冒险主义路线领导者博古等人的指示，加上其为人耿直，直言不讳，经常提不同意见，得罪了不少人，因而在肃反运动中被指责为偷运“反革命托洛茨基主义”、偷运“社会民主党和小资产阶级的和平主义”，联系到他的身世问题，便认定他是“高级特务”，被开除了党籍。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开始战略大转移。在周恩来等人帮助下，洪水才得以随军行动，被编入军委干部团，在团长陈赓领导下，负责宣传鼓动工作。

1935年1月，在长征途中召开的遵义会议，结束了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在党中央的统治，确立了毛泽东在党中央和红军中的领导地位。在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的关心下，中央纵队党委撤销了对洪水的处分，恢复了他的党籍。因而洪水对遵义会议的重大意义的认识比一般人更为深刻，他曾多次表示：遵义会议不仅挽救了红军，挽救了党，挽救了中国革命，也挽救了我洪水个人。

三

洪水第二次被开除党籍，是在长征途中。

1935年6月18日，红一方面军 (中央红军) 和红四方面军在四川懋功地区胜利会师。为适应北上战斗需要，中共中央决定将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混编为右路军和左路军。洪水跟随朱德、刘伯承来到了左路军工作。左路军名义上由红军总司令朱德和总政委张国焘共同领导，但实际上权力完全被张国焘所操纵。由于洪水作为朱德、刘伯承的坚定支持者，坚决执行党中央北上抗日的正确主张，他不畏权势，敢于同张国焘面对面地进行激烈争论。张国焘恼羞成怒，大发雷霆。张国焘将洪水打成“国际间谍”，列入捕杀名单，准备予以处决。幸有朱德和刘伯承的巧妙保护，洪水才免遭杀害，但又一次被开除了党籍。

后来，在南下途中，洪水所在的那支部队被打散了，正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听到了党中央、中央红军已到达陕北的喜讯。于是他化装成老百姓，由南向北，爬雪山、过草地，独自向陕北方向奔去。时值隆冬，为了生存，为了能回到党中央、毛泽东的身边，他一路上放过骆驼牧过羊，讨乞要饭，遇到敌人还东躲西藏，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1936年春夏之交，摸到了党中央所在地陕北保安，回到了党中央的怀抱。

1936年6月，中国工农红军大学在陕北瓦窑堡创立，洪水有幸成为红军大学的第一批学员。红军大学在抗战爆发后，更名为抗日军政大学，简称抗大。

初创时期的红军大学条件非常艰苦，洪水是越南人，对天寒地冻的北方不太适应，但他非常珍惜此次学习机会。他那不怕艰难困苦的革命精神，刻苦好学的优良作风，以及机智敏捷的才情引起了毛泽东的关注。有一次，毛泽东到学校了解情况，特意与洪水进行交谈，在问寒问暖的同时，给予他很大的鼓励。

1936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分别在甘肃会宁和将台堡会师，胜利地结束了长征。11月，朱德、刘伯承等人到达了保安，又一次见到洪水。经历了长征的离散，此时相逢，大家都非常高兴，朱德没料到洪水比自己更早到达延安，勉励他好好干革命，再立新功。

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后，张国焘分裂党、分裂红军的罪恶行径在延安受到清算和批判。洪水因勇于同张国焘错误路线进行斗争而受到党中央的表扬和肯定。党中央撤销了张国焘强加在他身上的罪名和对他的处分，恢复了他的党籍。

四

抗日战争爆发后，洪水随八路军总部民运部过黄河到山西开辟抗日根据地，公开身份为五台县四区动员委员会主任 (党内职务为中共五台县第四区委书记) 。

这期间他第三次被开除党籍。

事情是这样的。洪水主管的五台县是阎锡山的老家，这里的经济命脉大都掌握在阎锡山的父亲和岳父、内弟及一批亲信的人手中。这些富得流油的人却对抗日救国毫无诚意，只空喊一通口号，有钱不出钱，有枪不出枪，有人不出人。五台县抗日民众对此非常气愤，便自发地涌到河边村阎府，向阎家“借”了枪、“借”了钱，这就引起了阎锡山和当地的封建势力的极端不满。抗战时，阎锡山是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八路军归他辖制，这下子火了，他气恨恨地说，八路军抄了俺的家，没法统一抗战了，便向八路军总部提出了严重抗议，强烈要求严惩有关负责人。上级党组织，为了团结抗战的大局，也很严厉地追究这一事件。结果，主管五台县的洪水被开除了党籍、撤销了职务，调到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抗敌报》任副主任。洪水也知道，抄阎锡山的家是严重的违反党的统一战线政策，下级部门闯了这么大的祸，作为领导，自己应该承担责任，所以他毫无怨言，照常工作。

毛泽东听到这件事后对洪水评价道：“洪水的性格是执着透明的，他对中国革命的态度是忠诚的。这样的干部使用得好，是驰骋千里的骏马，否则就是尥蹶的烈马。”

1938年春，晋察冀军区政治部组织部，鉴于洪水的积极表现，又恢复了他的党籍。

——摘编自《党史纵横》2016年第十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