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5月份中上旬的某个周末，沪上50多所市实验性示范性高中都会举行“提前批”面试。如今，市实验性示范性高中“提前招生录取”计划已达到学校招生计划的40%，在有些学校这一比例甚至更高，已超过半数。

　　拿到“提前批”入场券的考生，在中考时享受一定的优惠：只要中考总分不低于市统一划定的“提前招生录取”最低控制分数线，就能被签约学校录取。在很多家长和考生心目中，这张“提前批”面试的入场券，有着沉甸甸的分量，甚至不亚于中考，这无形中也加剧了竞争。

　　近年来，不少高中在“提前批”面试形式上动足脑筋，不断创新，而社会对多元评价科学性的质疑也随之而来。

　　文汇报记者 钱钰

　　从头脑风暴、模仿高校自主招生“千分考”，到心理测试、现场做实验、引入智力游戏……从2006年开始至今，在尝试了高中自主招生面试的多种形式创新后，今年，本市某实验性示范性高中决定统统舍弃这些“新花样”，回到学科测试的“原始起点”。

　　面对一堆实验器材 学生没法下手

　　“被折腾得太累了!在整个评价体系没有改变的前提下，任何小打小闹式的改革所起的作用都是有限的，除非你把这栋‘大厦’推倒重建。”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校长在谈及缘由时无奈感叹。他告诉记者，当初设计自主招生面试评价维度时，学校原打算考查学生三大能力，一是语言表达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二是动手能力，三是人格特征。

　　“所有的面试都是围绕这三块内容设计，可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无奈。”校长口中的“现实无奈”一是来源于学生，拿实验举例，“我们发现，如今，越来越多的初中生面对一堆实验器材，根本从何下手，创新更无从谈起。”在他看来，早些年，一些初中学校还会开展丰富活动，学生在实验环节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如今应试教育渗透，这种套路式的学习缺乏探索，导致孩子“没想法”。一方面整日埋首于题海，导致学生自主活动的时间和空间大大压缩，另一方面，家长的过度包办使很多必不可少的动手尝试都被剥夺殆尽，孩子动手能力下降不言而喻，实验没法开展也就失去了设计的本意。

　　同样的状况还出现在头脑风暴环节，这位校长观察发现，学生对社会的关注面越来越少，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一知半解，以至于在对时事热点的讨论中难以掀起“头脑风暴”，甚至学校请一位自荐生描述自己的初中学校，这位学生苦思冥想了半天，只“挤”出了个学校名和校长名。应试能手成常识“菜鸟”，暴露出部分应试教育体系中学生的“软肋”。不少学生的回答只停留在事件的本身，深层次的挖掘和思考太少，让这一环节的考查同样失去了存在价值。

　　为少惹麻烦 还是回归学科测试最“太平”

　　消磨着高中尝试自招面试创新积极性的，还有源自社会和家长的压力。

　　“尽管在我们看来，这样的自主招生面试设计还是比较科学、合理的，但未必得到社会和家长的认可。”这位校长坦言，有一次媒体报道学校的自主招生面试，其中详细介绍了动手实验环节，马上就有家长打电话质疑——学校为何仅凭一个实验就判定是否录取一个孩子?

　　“其实，学校评价一个学生，是设定多个指标的，并对不同指标赋予不同权重，然后得到学生的综合评价分。尽管学校磨破嘴皮解释半天，但家长始终不理解、不信任，相关部门还要求学校写情况说明。”这位校长无奈地说，确实，如今一些高中“拷贝”大学自主招生面试，让不少家长心存疑虑：首先，对于一些十五六岁的初中生而言，这些花样繁多的测试是否要求过高、难度过大，打击学生的自信心?其次，面试本该是考查学生在学科成绩以外的潜在优势，如果大家都回答不出，也就没什么差异了，又如何通过面试实现科学选拔呢?还有家长担心，本来孩子笔试成绩不错，有可能就在面试中被“潜规则”淘汰了，最终输给有“背景”的学生。

　　此外，还有学校在自主招生中开展心理测试，社会上又出现质疑声——考生都是未成年人，如果对他们采用国家统一的标准心理测试量表进行心理测试，必须经其监护人签字同意，否则应算违规。再者，如果将此当成筛选学生甚至“一票否决”的标准，有失科学性与公平性。

　　“从此以后，为了少惹麻烦，我基本拒绝了媒体关于自主招生的采访请求。学校为组织面试耗费了大量的人力成本还吃力不讨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回归学科测试最‘太平’，省力。”作为校长，他也深感矛盾：招生改革的探索既要推进又应慎重，如今社会各界并未给中学在自主招生中的积极探索创造宽松的环境与氛围，反倒是给了不少条条框框的束缚。“只有学科考试是目前阶段所有人都认可的、相对公平的方式。”这位校长说。

　　提高面试科学性和有效性，学校也头疼

　　记者采访发现，如今各所高中在自主招生中所采用的评价方式都还处于摸索阶段，如何保证学校招生方案的科学性?多元评价的标准是否清晰?确实也是令学校头疼的问题。

　　“就拿实验举例，一位学生虽然没有做成功实验，但在做的过程中产生了更具价值的新创意，你如何给这位学生评分?评了高分对那些成功做出实验的学生不公平，不给分似乎也说不过去。”一位高中校长在接受采访时透露，自主招生的选拔评价需要一套标准，但标准是否科学合理，恐怕一些学校自己心里也没底。

　　对面试评价科学性的质疑，还缘于学生的发展与自招预期有所“出入”——通过自主招生进来的某些学生，若通过几年跟踪观察，发现其发展并不太好，这又将带来对整套评价机制的怀疑，阻碍改革、创新的动力。

　　本市一所知名高中的校长就提出，提高面试的有效性，可能还是要建立在笔试选拔的基础之上。考察一个学生的创新素养，必须先通过笔试筛选，设计这些面试才会起作用，否则，就可能出现选拔成本高、主观性太强、甄别力降低等问题。

　　还有校长设想，能否将高中的自主招生测试移至中考后，根据学生的中考成绩划定各所学校的自主招生“门槛”，在这个基础上确定自招面试名单。这样一来，既能保证考试的公平，又能兼顾到学校对人才的特殊需求。

　　最后，有专家建议，推行多元评价，应该建立明确的多元评分体系，而不是让标准模糊不清。要针对考察对象的不同能力与素质，设计相应的面试程序和环节，不能所有的能力与素质考察，都用同样的程度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