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入围名单揭晓。主竞赛单元里，不少影迷为一个提名起立鼓掌——《你好，妈妈》，导演山田洋次。

山田洋次，日本国宝级导演，现年91岁的他可谓上海国际电影节的老朋友了。早在1999年，他就携当年日本国内的现象级高票房影片《新的旅程》报名上影节，一举摘得最佳导演奖。2007年，他的“武士三部曲”终章《武士的一分》让木村拓哉从高颜值偶像脱胎换骨成一名无可挑剔的好演员，影片也入围了当年“金爵”。在主竞赛单元之外，他的《东京家族》《小小的家》《家族之苦》都参与了近年的上影节展映，每一部都一票难求。

此番，山田洋次再次入围上影节金爵奖，《你好，妈妈》是他导演生涯第90部作品，也是继《母亲》《如果与母亲一起生活》后，“母亲三部曲”的收官篇。片中扮演母亲一角的是中国观众熟悉的今年78岁的吉永小百合。

那些通俗平实的喜剧，总能道尽日本平民心事

《你好，妈妈》改编自永井爱的同名戏剧，后者曾于2001年和2004年在东京新国立剧场上演，2007年在NHK的周六电视剧中被影像化。从舞台到电视再到电影，同一个IP从日本昭和年代跨越到令和年代，听故事的人们乐此不疲，因为内核里对“衰老”社会的氛围、对日本平民家庭关系的洞察，微妙又精准。

故事里，神崎昭夫是一家大公司的人事部长，工作劳神费力不说，回到家，他还屡屡受困于破碎边缘的婚姻、一触即发的父女关系。身心俱疲时，他回到母亲家中，“你好，妈妈”。然而，推开老母亲的住所，这个中年男人却看到了意外一幕：本该穿着围裙的妈妈，此刻身着色彩艳丽的时装，活力满满，还陷入了甜蜜爱情。尚来不及错愕，神崎昭夫意识到，久违的老家似乎也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就在硬着头皮“借住”母亲家的过程中，老城区那些看起来爱管闲事的街坊和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崭新”母亲，逐渐让他意识到有些东西自己已失落良久。

“我想把镜头对准隅田川沿岸的老城区，整齐排列的老旧房屋尽头，树和天空一样高高耸立。我也想用刀一笔一划刻在银幕上，细致地描绘、拍摄出这个具有江户时代感的古老街区里生活着的人们，那些把这里当成故乡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的人生，以及他们活着的喜悦与哀愁。”开机时，导演把这段话写在了创作札记中，有些形象感的画面浮现出来——照例是接着地气、不乏烦恼，但又乐观、富有人情味的滋味人生。

山田洋次初入电影圈时，正值以大岛渚为中心的日本新浪潮抬头，大刀阔斧的电影革命风起云涌，但相比推陈出新的其他新人导演，山田洋次那会儿的作品看起来却是最平实、通俗的老派喜剧。1969年，第一部《寅次郎的故事》问世，到2019年该系列第50部推出，持续整整半个世纪，导演不无幽默地调侃，“之所以能持续到现在的秘诀之一就是我很长寿”。但时间看得见，世界上许多观众认识了那个小眼睛、看起来有些不着调却真诚善良的阿寅，道尽日本平民心事的“庶民大导”名副其实。

年龄从不是问题，摄影机不停转、创作不设限

光影世界里打拼60余年，山田洋次曾借用小津安二郎的话打比方：“拍电影就像开饭店或是开豆腐店，有一次做得难吃，下次顾客便不会再来，所以必须每次都做好吃的豆腐，这确实很难，但必须要坚持啊。”

对他来说，年龄从不是问题，摄影机不停转，创作也不设限。山田洋次的镜头下，我们为《寅次郎的故事》笑过也流过泪；为《幸福的黄手帕》《远山的呼唤》中深情相依、不离不弃的情感动容；我们见过古典内敛、彰显武士道精神的“武士三部曲”《黄昏的清兵卫》《隐剑鬼爪》《武士的一分》；也从《家族之苦》系列窥见当代日本家庭现状……

更值得一提的是，阿寅的故事超长待机，日本观众把每年欣赏最新版的《寅次郎的故事》当成一桩富有仪式感的事去看待，但高产的导演丝毫没因为年事渐高或声望已高而放慢创作的节奏。过去十年间，他以致敬小津经典之作《东京物语》的《东京家族》及其后续《家族之苦》系列，再次站上导演事业的巅峰。这一回，耄耋之年的他成功收获年轻人的赞美，这至少说明，他的艺术审美并没因年龄的增长而与现实脱轨。恰恰相反，在《家族之苦》系列里，独居老人、主妇等当代日本社会不容忽视的现实问题都被收入画面，一个“衰老”的日本社会症候群跃然银幕。

2021年，山田洋次为纪念松竹电影公司成立百年而制作的《电影之神》登陆日本大银幕。与托纳多雷的《天堂电影院》、张艺谋的《一秒钟》类似，《电影之神》也是一封写给电影人的情书。影片里，暮年和青年转换、现实与回忆交替，与其说功成名就的大导演凭技艺充分展现了电影艺术的魅力，毋宁看成，这是他对此生挚爱的一次告白：时代车轮从不曾为谁停留，电影人内心对梦想的悸动也从未止步。

能再次迎来山田洋次的新作，与这位不因年事已高而放慢脚步的创作者、这位没有被年龄声望区隔了创新眼界的导演相逢，无论如何，都是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幸事、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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