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首席记者 张懿

3D打印机的“能力边界”已出现极大拓展——在2012年《经济学人》的那篇关于“第三次工业革命”的经典报道中，让作者震撼的3D打印作品只不过是一把锤子；但此后三年，赛车、住房、无人机……3D打印的成就让人眼花缭乱，大有取代传统工厂之势。

然而昨天，上海，在一场由全球最大3D打印企业Stratasys主办的3D打印高峰论坛上，走在行业最前端的创新家们认为，抢工厂的饭碗、换种方式制造现有产品，这不代表3D打印的趋势，它真正的未来属于那些“当下不存在”的东西，无论是产品还是规则。

在特别之处做文章

当许多人竞相利用3D打印机挑战大体积作品的极限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副教授文力却反其道而行之，向“小处做文章”——在一张柔性材料上，文力的团队打印了一张“人造鲨鱼皮”。

显微镜下，被放大数百倍的鲨鱼皮，看起来就像是铺满瓦片的屋顶，这种微结构能极大降低游动阻力。文力说，鲨鱼皮表面的瓦片状突起，很硬、很小，长宽只有120微米，附着在柔软的皮肉上。要想仿制，首先工艺必须足够精密，而且至少要能同时处理软、硬材质。这是任何一种机床都力所不及的。

但对3D打印机来说，这都不是问题。如今，主流技术能同时打印至少八种不同软硬、色彩或是透明度的材质，同时，在表面堆叠起细致的纹理更是3D打印的特长。文力打印的鲨鱼皮，最大已能将水中阻力降低34%。这种新特性不仅能造就超级泳衣或超快潜艇，还能极大地提升材料的“自净能力”。昨天，文力现场展示的一则视频显示，在一块手机屏大小、沾着不少灰尘的人造鲨鱼皮上，只要滴上一滴水、晃一晃，就洗掉了所有的脏东西。

实际上，昨天的会场上还展示了其他一些3D打印机制造的“奇迹”。比如，许多人以为，3D打印不可能造出手机。的确，这个定律仍未失效，但却在松动。一位与会者展示了他的作品——发报机，尽管不如手机复杂，但仍是一种电子信息终端，而且成功拍出了电报。

发报机当然不属于“现在不存在”，但循着同样的思路，让人们看到了3D打印在生产“主动设备”的潜力。不同于锤子、管道、模具，“主动设备”无需人类主动操控依然能工作——最高端的就是机器人。据介绍，目前站在全球机器人研发顶端的谷歌，上周被报道正借助3D打印机尝试将液压装置以类似血管的方式植入机械腿。比起“螺丝+马达”的结构，这种“有血有肉”的机器人将显著提升运动的效率。

文力目前也在研究一种与此前形态迥异的机器人，这次，他仿生的对象从鲨鱼换成了章鱼。在他展示的视频中，一个“五指”就像硅胶般柔软的机械手，轻巧地抓起从光盘、番茄到活螃蟹在内的各种“易损品”。文力说，柔性机械手让机器人完全摆脱了生硬、冰冷，而且价格只相当于传统机械手的1/100。

重塑制造业业态

如果说3D打印将带领人们抵达那些“尚未出现”的领域，那么除了以上这些技术层面的成就，生产方式、游戏规则也将发生重大改变。

在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胡迪·利普森看来，3D打印的优势远不止人们通常认识的那些：无需开模、快速成型、所见即所得。他表示，3D打印对整个制造流程、业态和供应链的重塑，才是真正具有颠覆性的。

利普森是全球第一本系统讲述3D打印变革著作的作者。昨天在会场，他向听众表示，本质上，3D打印打破了传统制造环节中的十个基本定律，比如，通常情况下，越复杂的物品，制造起来代价越高，但3D打印却消灭了这种“复杂性的成本”。类似地，它消灭了多样性的成本，使得同时生产100种不同物品与生产单一产品的成本一致；消灭了装配环节，因为一次就可打印成型；让工人不再需要培训，因为操作机器将无需特殊技能……

为呼应这一观点，Stratasys公司亚太区总经理奥马尔·克莱格也表示，3D打印最大的挑战并非研发新的打印材料和装置，而是引导用户——主要是制造业工厂，让他们能在文化上做好迎接新生产模式的挑战：“只有那些最积极拥抱创新和变化的企业，才有可能适应变化。”

他用一个最新的案例，描述了谁才是“积极拥抱3D打印变革的企业”。有趣的是，这个案例中，3D打印机并没有制作什么复杂的物品，只打印了一片风扇扇叶。这是海尔旗下一家公司，进口装备的风扇叶片坏了，换配件要3个月。被逼上梁山的工程师们抓住灵感，用3D打印机在2天内就让风扇重新转了起来，并一直撑到三个月后正式配件到货。

“这是从来没人做过的事，想到这个点子大概只要3秒，但这是最有挑战性的3秒。”奥马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