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8日，英国女王正式批准议会休会，图为英国议会大厦。|视觉中国

继英国反对党工党领袖科尔宾8月27日为避免“无协议脱欧”组织了一场跨党派会谈后，首相约翰逊随即做出了出其不意的反击——8月28日早上，约翰逊致电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请求她在9月第二周关闭议会，直至10月14日复会。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正在苏格兰巴尔莫拉城堡休假的女王迅速同意了约翰逊政府的请求，在“脱欧”最后冲刺的关键阶段，让下议院休会近5周之久。

这意味着，正处于夏季休会期的英国议会按规定于9月3日结束休会后，将在9月9日至12日间某天再次开始休会，直到10月14日。届时女王将作例行年度议会演讲，宣介约翰逊政府今后一年主张，由此标志议会新一届会期开始。

▲英国“脱欧”时间表。|BBC

一石激起千层浪。约翰逊这记重拳一出，直接打乱了异见者的脚步，但反过来，约翰逊也遭到多重声浪的连环冲击：首先他将面临不信任投票的风险、其次将面对破坏宪政的质疑，同时他还将应对市场对“无协议脱欧”的恐慌。但无论如何，仔细看看约翰逊的安排，就能发现这不是一份有关“无协议脱欧”的计划，而是一份能迫使国内外对手妥协以达成“脱欧”新协议的宝典。

应对不信任投票，约翰逊早有准备

本来，科尔宾阻挠约翰逊“无协议脱欧”的计划有两个选项：他可以通过立法阻止“无协议脱欧”，也可以对约翰逊政府发起不信任投票。

在27日科尔宾主持召开跨党派会议中，他已和其他5个反对党达成共识，他们愿意暂且搁置不信任投票方案，而采用立法的方式延长“脱欧”时间。

根据下议院第24号议事规则，国会议员可在9月3日复会伊始发起紧急辩论，议员可以提出并通过一项阻止“无协议脱欧”的法案，迫使“脱欧无门”的约翰逊像特雷莎·梅那样，向欧盟提出延长《里斯本条约》第50条所设的“脱欧”期限。

然而新的时间表大大缩短了议员们为防止“无协议脱欧”立法的时间。这意味着9月3日下周二才返回议会的议员们，由于英国议会不在周五和周末工作，不太可能在短短4-6个工作日内完成阻止“无协议脱欧”的立法。

因此，对约翰逊政府发起不信任投票可能重新成为科尔宾的首选。“政府今天的公告让人确信，发起不信任动议是确定的事。”英国脱欧党领袖法拉奇28日发推预测。

远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也闻声而至、力挺盟友，他在推特上告诉科尔宾，通过不信任投票是件“非常难的事”，因为“鲍里斯就是英国的不二人选”，也将被证明是位“伟大的人”。

对于不信任投票过程中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约翰逊政府似乎早有准备。《卫报》援引一位高级官员消息称，如果政府在不信任投票中不幸落败，约翰逊也不会辞职，他将有14天时间重新组阁；如果仍无法组阁成功，约翰逊会把大选日期设定在10月31日“脱欧”之后。

▲不信任投票流程。|BBC

约翰逊此时胆敢打出休会这一奇招，说明此役是一场有准备之仗。目前的局势让刚刚找到头绪的反对党，再次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境地。

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副教授陈琦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科尔宾本人作为反约翰逊的领袖缺乏广泛的认可，不信任案不一定能得到通过。他们无论选择何种方式加以阻挠，在理论上虽存在可能，但实际上并不可行。

议会休会符合宪政程序

对约翰逊政府的第二重冲击来自于政界和民众对议会主权的呼吁。“这是对宪政的暴行”本应持中立立场的下议院议长约翰·伯科破例表态：“显然，闭会的目的是阻止议会对‘脱欧’进行辩论，并阻止议会履行为国家制定路线的责任。”科尔宾也发表评论直呼，“鲁莽的政府”“是对民主的暴行和威胁”。

据《卫报》报道，一些国会议员呼吁公民采取更极端的方式反对议会休会，包括发起抗议游行、大规模罢工和公务员不服从运动。截至28日，示威游行已在英国多地爆发，一份法律质询和请愿书已得到一百多万个签名。

▲8月28日，数以千计反对脱欧的民众在伦敦议会外及其他地区示威，部分示威人群游行至唐宁街。|视觉中国

尽管长达5周的休会时间在英国史上实属罕见，但约翰逊休会此举走得是正常的宪法程序。

按照法律规定，女王可依据枢密院的建议行使休会特权。据英国天空新闻台（Sky News）报道，女王当天是在巴尔莫拉城堡举行的枢密院会议上批准了政府的请求。

枢密院原本是女王的咨询机构，拥有数百名顾问；但在现代宪政体制下，参加枢密院会议的大多为政府官员，枢密院实际上是政府以君主名义正式发布决定的中介。按照BBC皇室记者杰尼·戴蒙德的说法，在君主立宪的原则下，英国女王不可能拒绝首相的请求，她通常按照首相的建议行事。

而面对反对派缺少辩论时间的质疑，约翰逊在公开讲话中回应，之所以选择10月14日复会，是因为在10月17日举行的欧盟峰会前后，国会议员有“充足的时间”辩论“脱欧”问题。

陈琦认为，约翰逊本可以将议会关闭时间一直延续到10月31日以后，但他还是给议会留下了几天时间，算是对议会主权原则的尊重，并没有彻底走向极端。在这次政治实践中，虽然内容和影响极富争议，但英国政体的三大原则（君主立宪、议会主权、代议制）在形式上没有遭到根本性的破坏。

时间表让达成新协议成为可能

对约翰逊第三重考验来自于英国各界对“无协议脱欧”的恐慌，以及谁来承担“无协议脱欧”的责任。议会休会的消息一出，英镑对美元汇率应声下跌至一周的最低水平；英国商会发出警告，敦促国会议员抵制“无协议脱欧”的风险。

但政治观察家刘易斯·古德尔撰文表示，“无协议脱欧”并非板上钉钉之事，事实上，政府此举相当程度上让人确信，他们正在致力于达成一份新的协议。

据Sky News报道，约翰逊否认了人们的臆测，称议会休会的目的不是让国会议员没有时间阻止“无协议脱欧”。他在给所有保守党国会议员的一封信中表示，休会的原因是他希望在10月14日女王发表的演讲中提出新的立法议程，其中“脱欧协议”将是立法计划的核心。

在10月17日欧盟峰会的谈判结束后，国会议员有权在10月21日和22日立法计划进行投票。

这份日程表的设计十分精准，约翰逊关闭议会的设计也可谓一石三鸟。

陈琦认为，首先，约翰逊此举可以向欧盟施加谈判压力。欧盟一直拒绝重新讨论脱欧协议的有关条款，主要是自恃英国议会会阻止“无协议脱欧”的情况发生，现在约翰逊将议会关闭，向欧盟展示了“无协议脱欧”的真实可能性，迫使欧盟做出让步。

其次，倘若欧盟17日真的做出了让步，哪怕仅仅是措辞上的调整，约翰逊就可以带着修改版的协议让英国议会在21-22日表态，如果届时议会否决了他的协议，那么“无协议脱欧”的责任就是议会造成的。

最后，也将是最完美的结局，如果议会通过了新协议，那么约翰逊就成了带领英国走出政治泥潭的当代摩西。

作者：吴姝

编辑：孙华

责任编辑：宋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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