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家迪图瓦（右）与钢琴家艾克斯联袂登台上海夏季音乐节。 蔡磊磊 摄

梁晴

在今年夏季音乐节上，指挥大师夏尔·迪图瓦又来了！尽管夜雨连绵，但丝毫没有减弱听众的兴致，上交音乐厅热烈非常，人们期待着迪图瓦与纽约爱乐及犹太钢琴大师伊曼纽尔·艾克斯的合作。

音乐会上半场的主角是艾克斯。钢琴家登场时步伐略显老态，六十多岁的艾克斯似乎背负着一种特殊的沧桑。我们对艾克斯并不陌生，他在乐坛上一直很活跃，其演奏曲目单中常可见到勃拉姆斯的名字，可见他对勃拉姆斯的熟悉。就是他演奏的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也有多个版本。现场的艾克斯表现完美，四个乐章整体十分流畅，他音色温暖，表述细腻，激情的部分不失醇厚，技术的部分不失深沉。

本来音乐会名“迪图瓦与艾克斯”，但当我听至《彼得鲁什卡》，觉得换成“迪图瓦与斯特拉文斯基”或许更合适。

下半场，当翩翩风度的迪图瓦再次登台，一旦置身于即将发出奇幻声音的大乐队时，迪图瓦的内在信息瞬间已全然重新排序。在迪图瓦23岁那年，他与斯特拉文斯基结下不解之缘，他有幸在纽约观看了斯特拉文斯基在市政厅一整周的全部排练，令当时的他兴奋不已，这次经历对他一生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一百多年前，斯特拉文斯基创作《彼得鲁什卡》时说过：每当我听到街上木偶班子高喊“彼得鲁什卡来了”时，我都会发疯似的冲出去观看，并一直想将这种充满魔力的场景用音符表现出来。因为迪图瓦与斯特拉文斯基有那么一段神交，在他生命中曾多次演绎斯特拉文斯基的作品，进行穿越时空的精神对话。

毫无疑问，《彼得鲁什卡》是当晚整场音乐会的高潮亮点。迪图瓦右手轻轻一抬，“狂欢节集市”拉开这出大戏——长笛不断上行的强音，圆号与单簧管的微微震颤以及大提琴温和的线条，多层固定音型，在错位的节奏中持续，音乐表现出热闹的集市和穿梭的人群，还有一位魔法师让木偶复活了。这里，迪图瓦甩掉之前假装思哲的面具，摇身变为魔法师。随着多棱紧凑的音乐，迪图瓦的身体仿佛被分解，右手的指挥棒、肩膀、左手、腰各自暗示着不同内容。对这部令耳目应接不暇的作品，有的人是望而生畏，而古灵精怪的迪图瓦正好一阵显摆。很多时候，他的动作完全“没有章法”，或左手突然伸到最高点又迅速拉下，以示重音；或两手像抱着一团气酝酿一个起伏；或手脚并用骑士一般挥舞着大旗；或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乐手……像斯特拉文斯基一样，迪图瓦也让人捉摸不透，而正因为如此才魅力十足。音乐戏剧性地展开，粗放的俄罗斯舞曲、彼得鲁什卡的咒骂、假面舞会、彼得鲁什卡死去，在这个奇异的音乐故事中，每一位乐手被调度得异常兴奋，对迪图瓦而言，乐队就是他掌中一个魔幻水晶球，任他炫动。纽约爱乐团进入最佳状态，大家配合默契，骄傲的小号、诡异的木管、善变的弦乐、灵动的竖琴及高冷的打击乐都有很好的亮相。

精彩音乐落下最后一音，全场彻底沸腾了，长时间掌声雷动。接着还有拉威尔的《圆舞曲》，仍是迪图瓦，仍是激情的纽约爱乐，但感觉那只炫动的魔幻球放错了地方。听罢迪图瓦现场版《彼得鲁什卡》，足矣。

(作者系上海音乐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