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嘉故书谭》

方韶毅著

文汇出版社即出

“东嘉”是浙江温州的别称。宋陈叔方《颍川语小》卷上谓“温为永嘉郡，俚俗因西有嘉州，或永嘉为东嘉”。方韶毅这本《东嘉故书谭》（文汇出版社即出）无疑是漫谈与温州相关的各种“故书”。当然，“故书”往事也不是“故”到漫无边际，而是有十分明确的选择，那就是把范围限定在晚清民国时期。这一时期印行的书刊，只要作者是温州人氏，只要还能找到，就都在作者搜集考订之列。日积月累，许多以前不为人注意甚至早已被遗忘的“故书”被方韶毅发掘出来了，不仅发掘出来，还作了饶有意味的诠释。

《东嘉故书谭》中展示了那些与温州直接或间接相关的“故书”，其中有历史学的，有教育学的，有心理学的，有新闻学的，有商学的，有经济学的，有军事学的，有语言学的，有数学的，还有研究国际问题的，甚至连谈育儿法的，谈马术的，谈柑桔改良栽培法的都有。虽然还不能说应有尽有，但涉及面之广，着实令人惊讶。由此足可见温州这个地方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也足可见方韶毅搜集之广之勤。更难得的是，他对这些五花八门的“故书”不但作了提纲挈领的评介，还对其作者也逐一查考，对这些有名或无名的作者的经历和贡献颇多新的发现。总之，温州这一时期丰富多彩的文化风貌就通过这些“故书”和方韶毅的妙笔生动而又别致地呈现出来了。

我从事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自然对这本书中有关文学的部分特别有兴趣，全书确实也是一半以上篇幅探讨文学和文艺书籍。出生于温州的现代作家真不少，方韶毅对鲁迅作序的叶永蓁著《小小十年》版本的细致梳理以及对稀见的叶永蓁《我的故乡》一书的分析，对赵瑞蕻所译中国第一部《红与黑》译本版本的考订及对赵瑞蕻老师夏翼天生平的查证，对朱维之代表作《中国文艺思想史略》的版本尤其是盗印本的爬梳和对其所著《无产者耶稣传》的评述，还有他对名不见经传的陈适及其所著《作文三步》和《人间杂记》的发掘及随之带出的林语堂集外文《〈人间杂记〉序》等等，都要言不烦，引人入胜，也都不同程度上填补了温州地方文学史、浙江乃至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的空白。

除此之外，《疯人》一文也深得我心。此文讨论刘廷芳译《疯人》。散文诗集《疯人》是中国最早的纪伯伦翻译单行本，《疯人》一文不仅认同刘廷芳的译文“清丽可诵”，还进一步介绍了可称“罕见书”的刘廷芳刘廷蔚兄弟的“风满楼丛书”六种。这是我见到的最早评介“风满楼丛书”的文字，虽然较为简略。方韶毅为我主持的《海豚书馆·红色系列》编选了刘廷芳著《过来人言》（2013年3月海豚出版社初版），后来竟能在加拿大找到不为人知的刘廷蔚与徐志摩1924年在庐山的合影，撰写了论文《中国新诗史缺失的一页：从新发现的徐志摩与刘廷芳庐山合影说起》，在拙编《现代中文学刊》2021年第六期发表。他也因此成了国内屈指可数的新诗人刘廷芳刘廷蔚兄弟研究专家，而这一切应该就是从本书中的《疯人》一文起步的。

近年来，“地方性知识”理论的引进，“地方路径”探索的开始兴起，“地方文学”研究的不断展开，这些都是令人可喜的学术研究的新气象。而方韶毅有感于搜集晚清民国时期温州人著作之不易，有感于这些年来温州“地方的消失”，以极大的热情，以一己之微力，持续地尽可能地搜集整理温州地方文献，真是功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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