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岁的金庸驾鹤西去，令人扼腕，一个时代离去了——许多人在朋友圈中如此抒发伤感。慢着，哪里是一个时代终结，明明是一个时代正在展开，这将是一个扭转以TVB武侠电视剧对70后、80后这一辈人对金庸小说印象的时代。

一

在知乎上，有一个问题常常跳上“热搜”，这个问题是“如果射雕三兄弟碰上天龙三兄弟，组队对决，谁会笑到最后”。射雕三兄弟指郭靖、杨过和张无忌，天龙三兄弟指乔峰、虚竹和段誉，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其实很能体现时代变化。

老一辈的人给出回答是武功变化曲线——金庸笔下的武功是随着时间发展逐渐变弱的，《越女剑》里的主角阿青独自一人能在千万将士之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神雕侠侣》杨过也能在一干帮手下远距离打伤蒙古大汗，但到了《鹿鼎记》中，一流高手归辛树在乾隆的御书房里只能对付三五个大内侍卫，从春秋到清朝，武功的level不知下降了多少。

一般武侠小说读者大概会考虑阵法。在金庸小说中，群殴不比单打独斗，有个天罡北斗阵的加成，全真派几个不成器的牛鼻子也能和黄药师站个不相上下。

而在知乎上的票最高的回答是，段誉：高血输出adc，自带吸血和近乎百分百闪避，虚竹：血牛，巨肉，乔峰：狂暴战士，这三人的搭配比射雕三个只会攻击的人好多了。

金庸的武功是相当体现文化的，比如段誉的六脉神剑是分别从手上六条脉络发出，右手大拇指经手太阴肺经发出的是少商剑，特点是剑路雄劲，颇有石破天惊之感，其他五脉也各有特点。过去的读者往往会醉心于这种文化设定。但是这一代青少年却从网络游戏的“战法奶”铁三角中构建起了他们的武学体系，谁是输出，谁抗怪，各种武学都可以放在这三种模式中进行搭配，以便分析出谁优谁劣。从某种角度来看，武侠确是被解构了，但又何尝不失为一种创新？

二

金庸小说被一遍又一遍地翻拍，不知疲倦。翻拍最多的一部当属《神雕侠侣》，加上尚未上映的版本，仅电视剧就已经翻拍过九次。

剧情都已经知道了，翻来覆去拍有什么意思？但金庸小说就有这种魅力，金庸小说的翻拍空间很大。

具体来说，金庸故意给每本小说留下一些“线头”，初看一遍是一种意思，随“线头”读一遍又是另一番风景，不同年龄段读体验又不同，真真是在武侠中写出了人生百态。且无论怎么解读，都能达到逻辑自洽，因此网上对金庸小说的解读向来“山头林立”，各说各有理，也各自拥有一群拥趸。

其中，尤以以“写情”为主旨的《神雕侠侣》解读最精彩，人气角色杨过的情感归属也最错综复杂。从文本来看，小龙女自然是杨过的最爱，之死靡他，然而这就无法解释为何杨过对小龙女没有身体上的欲望，以及和小龙女两人独处时就觉得“以后的日子不必再过”。

▲被视为经典的《神雕侠侣》。

近年来，郭芙逐渐成为杨过官配，这固然是现代读者对“相爱相杀”这种模式的偏好，也是对TVB金庸电视剧的某种矫枉，在被认为最经典的古天乐版的《神雕侠侣》中，郭芙被塑造成一个娇蛮任性只会拖后腿、不体恤民生疾苦的大小姐形象，比如有一幕是郭芙因为发脾气，踢倒了路边小贩的摊位，又比如她总是把“我是郭大侠、黄帮主的女儿”挂在嘴边，事实上书中并没有这样的描述。

▲近年来，郭芙逐渐成为杨过官配。

郭襄的形象一直十分惹人喜爱，加上金庸在最新改版中为她加上了自诩为“大龙女”的内心独白，更让这段感情扑朔迷离。听说最新翻一版《神雕侠侣》是以郭襄为视角的，可见这种文本的不同解读已经露出端倪。

▲小龙女变得更青春，本次翻拍加入了杨过与郭芙的感情互动。

金庸小说中的许多人物都具备了“亦正亦邪”的特质，网络上，对任盈盈是真心还是伪装的争论就没有停歇过，《连城诀》中的血刀老祖虽然是个反派，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遮掩，坏得赤裸裸，坏得顶天立地，也是一种人格魅力。

烧脑悬疑剧总是引发热议，金庸的书中可供挖掘的东西极多，是少有的能多角度进行影视解读而逻辑自洽的，因此，可以相信，金庸小说会不断被翻拍呈现在屏幕上，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靖哥哥”。

三

可还记得，就在今年，金庸将内地幻想文学代表人物、畅销书作家江南(原名杨治)告上法庭，要求“立即停止侵犯原告著作权及不正当竞争的行为，停止复制、发行小说《此间的少年》，封存并销毁库存图书。”最终金庸胜诉。

《此间》是江南的第一部作品，用武侠人物的视角记录着自己的青春。该书最初创作于网络，主要讲述了在汴京大学，乔峰、郭靖、令狐冲等大侠们的校园故事。听闻被起诉，江南表示有点懵。

▲新翻拍的倚天屠龙记，周芷若加大了戏份。

在我看来，这实际上是两种写作模式的碰撞，金庸时代，作者和读者泾渭分明，作者产出，读者看，是没有发言权的。但在互联网时代，读者与原作者互相成就是十分常见。对文学形象进行二次创作甚至让其焕发青春的事情都屡见不鲜。

同为武侠作者，温瑞安《逆水寒》中的人物顾惜朝本名不见经传，影视化后一炮而红，但与书中形象已相去甚远，但这一形象居然成了人们对这一人物的主流印象，在网易出品的同名游戏中也使用了这一形象和剧情。

金庸的离去，让《著作法》中关于公民著作权的保护开始倒计时，50年后，相信会有更多的金庸创造的角色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17版《射雕英雄传》受到好评，特别是黄蓉扮演者李一桐。

只要有人记得，就不算死去，金庸给我们创作的武侠世界，将会成为某种中国文化中的“范式”，一直留存下去。

作者：沈湫莎

编辑：郝梦夷

责任编辑：唐闻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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